第十四章:莫非王土
皇甫瓏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前方雨幕中撐傘的男子,只見他一襲紫衣,白的繡花紋絡(luò),紫金絲點綴的腰帶,腰間一塊柔色白玉……皇甫瓏真是不敢承認這個人就是他?這時候馬兒也走得近了,她才看到傘下的面容,沒錯,這正是顧初云。
此刻,一聲低沉的馬吟傳入雨簾,皇甫瓏忙拉緊了韁繩,她定睛一眼,原來顧初云的身后還有一匹黑色的駿馬,是,那是她的馬!
皇甫瓏趕緊從馬上下來,走向顧初云。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也說不出到底是害怕還是什么?所以步子磨磨蹭蹭,走得很慢。
但是,任憑她走的再慢,邵暄和顧初云之間的這段距離都是這樣的短,她隨時都有可能抵達任何一方。
顧初云看著滿臉都是雨水的皇甫瓏,不覺向前走上一步,一片晴空頓時出現(xiàn)在她的頭頂,然而顧初云的肩背卻都濕了。
“祁王……我……”皇甫瓏的聲音小得就象蚊子,也許連她也聽不清就低下了頭。
“邵將軍,”卻聽得顧初云突然對邵暄說話,“你快些回去吧,下面的人都等著你匯報呢。”
想不到邵暄竟然沒有理會祁王,只是對著皇甫瓏說:“公主殿下,雨下大了……”
“公主殿下不用邵將軍操心,”顧初云馬上截斷邵暄還未說完的話,“本王既是來保護公主的,就定然會令她,安然無恙。你我各為其事,還是不要越俎代庖的好。”
“……”顧初云這話令邵暄當(dāng)場無語,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你邵暄不過是一個領(lǐng)兵打仗的主帥,我身為祁王不僅給你親率了五千援軍過來,還請了長公主前來助戰(zhàn),我都沒對你打仗指手畫腳的,你又憑什么搶我的人?
邵暄深知這一點,于是反退為進,微微頷首,笑道:“好,既是如此,那祁王可要好生照看公主殿下。”顧初云板著臉不說話,也不看邵暄,一臉“這是自然,你快別多管閑事。”的意思,邵暄揚鞭一揮,便沖進雨幕。
“……”一滴雨水打在皇甫瓏的眼臉,她突然覺得好冷好冷,而邵暄一個人在越來越大的夜雨里離自己越來越遠,她不禁撇撇嘴。
“走吧。”誰知顧初云忽然把傘柄遞到她手心里,就走出了油紙傘。
于是,黑色的駿馬上坐著一位手撐油傘的如花少女,而一位紫衣男子正牽著這匹黑色的駿馬在疾風(fēng)暮雨里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
皇甫瓏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但她又不知如何開口,導(dǎo)致兩人走了很長一段沉默的路。
她實在是忍不住,張了口:“祁~王……”
沒想到顧初云這次并不是回答她“說,”而是“嗯?”這讓皇甫瓏有些小興奮。
“我不該亂跑的,害得你為我擔(dān)心。”皇甫瓏小心翼翼地說這句話,顧初云卻突然停下步子來,她霎時覺得可能自己又說錯話了,不料顧初云轉(zhuǎn)過身來卻說:“要本王為你省心,也好。那就離邵暄遠點!”然后又繼續(xù)前行。
顧初云這最后一句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好像他跟邵暄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皇甫瓏不再說話,但她一想也對,邵暄曾經(jīng)負了顧初云的表妹陸華裳,所以顧初云這樣對邵暄有成見也是應(yīng)該的,可是現(xiàn)在的邵暄是林少暄啊,他們是不一樣的!皇甫瓏在心中自我解釋著。
回到行宮后,皇甫瓏的隨行丫鬟早在門口等著她了,只見她全身都濕漉漉的,雨水澆的臉蛋兒越發(fā)清白,而她身邊的祁王更是狼狽,卻依舊是高傲冷清的姿態(tài)。
隨行丫鬟連忙迎著,顧初云說:“好生照看著長公主,不得有任何差池!”說完就轉(zhuǎn)身回自己的住處。
皇甫瓏還在擔(dān)心顧初云,就被隨行丫鬟急著請進宮內(nèi),褪下身上已經(jīng)濕透的衣物,泡著早就準備好的熱水澡了。
這下子皇甫瓏倒有些不習(xí)慣,她看著丫鬟們一遍又一遍的調(diào)著熱水,把自己的身子已經(jīng)擦得干干凈凈了還在忙碌,便忍不住說了句:“其實你們根本不用這么麻煩的。”
一丫鬟忙說:“那怎么行?祁王可是特別吩咐,要小心侍候公主殿下。”
一丫鬟接著說:“是啊,公主殿下。雖然您自小習(xí)武,身子肯定差不了,但眼看這天兒是一天比一天涼,更何況您還淋了雨,奴婢們只盼著您的身子不要受了什么風(fēng)寒才好。”
皇甫瓏微笑:“倒也真是讓你們費心了。”
“能夠侍候公主殿下,是奴婢們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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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瓏站在百丈的城樓上遠遠的眺望著,聽說這一戰(zhàn),又是如越慘敗,那顧初云的心里是不是很難過呢?她不禁轉(zhuǎn)頭看了看顧初云。
耳旁傳來邵暄大快人心的笑聲:“哈哈,這如越國果真是不自量力,也多虧了祁王的支持啊,這才能大獲全勝。”
祁王微笑:“都是邵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那依祁王所見,我軍何時能拿下反賊都城?”
“依本王看,這如越國再撐不了一個月,就會投降。”皇甫瓏沒有辦法相信,顧初云竟能笑得這么從容。
“哈哈,天下能有這么忠心為主的臣子,真是我大允之幸。”邵暄笑得更開懷,他就好像一個冷眼看笑話的陌路人,看著這對同族兄弟自相殘殺,然后自己親手攻陷如越國的城池,那么允皇就一定會封賞他這片土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本王這么做,也是盡了本分。”顧初云又一次微笑了,可誰能知道,他嘴角僵住的,不是笑,分明是凄涼與無奈。
“好,本帥這就鳴鑼收兵,大擺筵席,犒勞三軍!”邵暄開心的一拍手,“哈哈哈,公主殿下到時可要來哦。”
皇甫瓏也很高興。因為現(xiàn)在皇甫瓏只是一個現(xiàn)代穿越過來的17歲女孩,她永遠也沒有辦法像真正的皇甫瓏那樣,去更為深刻的理解這場戰(zhàn)爭的意義。
顧初云寞落的看了皇甫瓏一眼,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表情并不是自己期許的啊!可是他又怎能把自己對皇甫瓏的感情強加給她呢?畢竟真正的瓏兒都已經(jīng)不在了啊……而她只是自己造出來的一個偵查工具,連一點點寄托之感都沒有,不!他也不會允許自己有的。所以、所以當(dāng)他看到她的時候又有什么好激動、好興奮的呢?那只不過同一張臉皮罷了!
今夜云開月朗,今夜篝火熊熊;今夜載歌載舞,今夜惆悵難解。
顧初年一個人拿著一壺酒坐在營帳外數(shù)十米的地方,獨自飲著苦酒,望著茫茫黑夜,一幕幕過往一一浮現(xiàn)眼前。
他想起了琴書第一次跌倒在他懷里的樣子,那時候的琴書臉蛋兒抹得黑乎乎的,還穿著小和尚的破衣服,真的挺像個男孩兒的。
可是后來呢,他發(fā)現(xiàn)了琴書的身份,并且暗地里派人去調(diào)查過,所以琴書的身世肯定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也不是祁國人,她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許正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與眾不同吧,所以他才會更喜歡她。
于是他教她武功,為的是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能夠保護自己。
可是琴書,你的心里到底有沒有我呢?顧初年自顧自的問自己。
他曾說她的眼就是這天上的繁星,是最漂亮的那一對。
他也曾說,他會回來娶她。
可是琴書,你會等著我嗎?顧初年自顧自的問自己。
然而在這個時局動蕩的年代,兒女私情早已顯得微不足道。
顧初年也同陸華裳一樣憤慨,但是卻遠遠沒有她那樣勇敢,他們一樣都不知道大哥顧初云到底想干什么?!難道他就真的一點兒都不顧及同族血脈,而聽任允皇差遣出兵討伐宗親嗎?
這不是一個前朝后裔所做的事。顧初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質(zhì)問自己,但是他又怎么能,怎么敢反抗自己的大哥——自己的君王呢?
顧初年痛哭流涕,泣不成聲:“為什么?!”
“你在這里干什么?”
背后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