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恩德，小龍沒齒難忘。”雖說態度謙遜了許多，對于為子報仇，敖廣卻是半分不讓，“只是我兒的仇卻必須要報。”

“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凌夜探過身，只是在敖廣耳邊低言了幾句，敖廣的面色便已從憤怒決絕轉化為驚恐萬分，銅鈴般的雙眼直盯著凌夜身后的軒轅菲，久久不能開口。

“如何？還想對她動手么？”

聽到凌夜的詢問，敖廣立即低頭行禮：“小神不敢，軒轅黃帝對我龍之一族恩重如山，我等又豈會以怨報德傷其后裔，只是哪吒那小畜生今日非死不可。”

看著敖廣向哪吒投來不死不休的怨毒眼神，李氏立即下跪著給凌夜磕頭：“我兒年幼無知闖了大禍，是我這個做娘的疏于管教，我愿意替我兒償命，請神君成全。”

如此場景令在場所有人為之動容，凌夜在人界修行千年，又怎會不了解人間母愛的偉大，只是如今的局面只能令他鐵石心腸，任由李氏如何求情，最終還是選擇放手不管。

今日之事由哪吒打死夜叉而起，軒轅菲殺了敖丙并未受到懲處，只因敖丙罪行累累，終有此報，軒轅菲也算是為民除害。

只是巡海神夜叉盡忠職守，雖說也干了些欺壓百姓的勾當，卻也是聽命行事，罪不至死。此刻敖廣要哪吒為夜叉償命，也算是合情合理。

雖說不能干涉，凌夜還是有些于心不忍：“如果你做好了承擔后果的準備，那便逼死哪吒吧。”

對于凌夜的游說，敖廣卻是油鹽不進，目下的他只知道若非是哪吒打死夜叉，自己的兒子也不會被軒轅菲所殺，更可惡的是自己卻不能拿軒轅菲怎樣，當然把仇恨全部轉嫁給始作俑者。

目睹母親的無助，軒轅菲的無奈，凌夜的冷血，敖廣的除之后快，哪吒扶起母親跳在了人前，給母親磕了頭：“孩兒不孝闖下大禍，若有來生，自當侍奉膝下，不再令母親傷悲。”當下站起身掃視了眾人一眼，目光落在了敖廣身上，“從此刻起，你我互不相欠。”話未閉，在李氏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以手中長劍割斷了自己的脖子。

烏云散去，皎潔的月光灑滿了被哪吒的鮮血染紅了的陳塘城樓。李靖只是一聲哀嘆，早已下了城樓，只留下軒轅菲與凌夜以及配著主母哭泣的一眾侍女。

“夫人不必太過傷心，哪吒命中有此一劫……”

“你住口！”李氏的眼角還掛著眼淚，面上的表情卻早已是對凌夜見死不救的怨恨，“哪吒只是有些頑劣，并非十惡不赦，你袖手旁觀倒也罷了，現在還說些讓我順天應命的廢話，究竟是怎樣的神君會如此道貌岸然？”

聽著李氏發了瘋般的辱罵凌夜，軒轅菲想上前阻止卻也是啞口無言，心疼萬分地看著凌夜，而凌夜也是一言不發，直等到李氏的心情稍稍平復，這才開口道：“哪吒是女媧娘娘坐下靈珠子轉世，娘娘對靈珠子寵愛有加，為何此番哪吒闖禍，女媧娘娘卻一直不管不問，只因她深知若不經歷此劫，哪吒便無法涅槃重生。”

這一席話聽得李氏將信將疑，哪吒的確天生異秉，自己懷胎三年六個月，生下的哪吒即刻便能動會說，隨身攜帶的兩件法寶更是象征著他的身份非比尋常，只是縱然身份再特殊，在李氏看來，哪吒也只是自己的兒子而已。

令她重新燃起希望的是凌夜的最后一句：“涅槃重生？神君有辦法令我兒重生？”

凌夜點點頭：“至于能否成功，便要看夫人你了。”看到李氏鄭重地點點頭，目光透出來的盡是堅毅，凌夜這才說出了令哪吒復活的條件。

建立一座哪吒廟，哪吒的塑身必須由李氏親自制作，將哪吒的發、骨、膚、血供奉在廟內受人間香火三年，香火越鼎盛，哪吒復活的幾率越高。

“至于如何維持哪吒廟的香火，便不用我教夫人了吧。”

“這個自然，我會散盡家財廣集善緣，力保哪吒廟香火不斷。”帶著無盡的欣喜，李氏領著侍女下了城樓，想必她此刻便去尋址建廟了吧。

偌大的城樓上只剩下凌夜和軒轅菲。

“走吧，我們回朝歌。”看著凌夜對著她伸出的右手，軒轅菲卻并未去牽。

“你救我只因我姓軒轅么？”

面對殺子的仇人，原本執意至軒轅菲于死地的敖廣只因凌夜幾句低聲的言語便放棄了報仇，自己是軒轅后裔沒錯，敖廣是軒轅黃帝的部下也沒錯，但只憑這兩點便令心胸狹窄的敖廣頃刻間放棄了這段血海深仇，即便凌夜是幫助他坐上龍王的提攜恩人，這樣的結果仍舊令人感覺匪夷所思。

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在凌夜與敖廣的對話之中隱藏著比自己是軒轅后裔更加能夠震懾敖廣的內容，只是這段內容及其隱晦，隱晦到只有他們二人才能心領神會。

回想起與凌夜相處的幾年來，任憑自己如何刁蠻任性，凌夜總是逆來順受，替她遮風擋雨，處理善后，若非凌夜，只怕那仙霞山早已被自己禍害得寸草不生了吧。

此前每每說起此事，凌夜總以自己是軒轅家靈寵，受黃帝囑托照顧其后人為由來解釋他對自己的驕縱，這理由也的確能夠說得通，雖說仙霞山上眾師兄弟對軒轅菲的捉弄早已是恨得咬牙切齒卻也只能忍氣吞聲，最大的原因當然是她那關門弟子的身份，再者，便是凌夜對她的護短了。

只是這一次，軒轅菲自己也知道殺死敖丙一事非同小可，畢竟對方也是位列仙班的人界之神，縱然凌夜有天大的面子，也絕無可能令敖廣徹底放棄報仇，更何況他竟未使用絲毫的法術，而只是短短幾句言語而已。

看出了軒轅菲心中的疑惑，凌夜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只因你是軒轅菲。”

一片紅霞落上了軒轅菲白皙的面龐，她面帶嬌羞地看著凌夜，終于向他伸出了芊芊小手。

只要他真心待我，縱然有著隱瞞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