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珊，榕玉，快來看！這個好漂亮啊~”才過一天，澹臺云瑤已經放棄了略顯生疏的姐姐叫法，開始沒大沒小地直呼其名了，然而并沒有誰感到不妥，溫又珊竟然發現自己有些寵溺她了。

街角的陰影里有兩個身影，一角大紅色錦緞被風一吹露了出來。

“爺，那個粉色裙子的少女就是寨主。”

那是……她今天穿了白色的裙襦，依舊那么平淡。胥于修在這里看到當初救她的那個少女，不禁有些意外，內心說不上是什么滋味，有些欣喜，又有些淡淡的哀傷。

他猶還記得三個月前的那個夜晚，痛苦與煎熬，他常常從噩夢中驚醒。爾虞我詐的生活他已經厭倦了，但是血海深仇，不可不報！進？還是退？自己和老天打了個賭，這是一招險棋，倘若死了，那是是非非便一切歸于塵土，倘若活著，便是重生，那條不歸路上，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在跌落懸崖的那一刻，最接近死亡的那一瞬，他明白了，即使有那么多的苦楚，那么多寂靜的夜里孤枕難眠，即使心已千瘡百孔，卻依然不愿意死去，更不是這樣輕易地死去，他，終究是有不甘的。

水花四濺，朦朧中他聽到一個女聲，便本能地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搭在他的額頭，胥于修緩緩睜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靈動的黑眸，纖長的睫毛撲閃著，一張清秀的女子面孔，只是表情有些呆滯的，似乎是沒有料到他會這么快醒來，繼而是滿臉的欣喜，連那雙淺淺地梨渦都帶著笑意。

“他醒了，他醒了，榕玉快來看啊~”轉瞬間女子已經跑出了屋外。

后來，她在院里侍弄蓍草，他在屋前的臺階看著她。

她偶爾抬起頭來和他說說小時候的事情，她說：“我小時候就坐在你現在坐的地方，這樣看著我父親。”繼而又彎腰下去沉浸在一片綠意之中，淡青色的裙擺拖曳到了地上，與那簇鋸齒狀的蓍草融為一體。

環肥燕瘦，宮里的女子隨便指一個都可謂明艷動人，妖嬈如蔡姬，溫婉如長公主，端莊如德妃，傲氣如柳淺芝……她們一個個個性是那么鮮明，然而，也正因為如此。

那樣平淡的女子，他沒見過。

時而嬌羞可愛，卻又時而不拘一格；有時你以為她很單純，卻又發現她的心思如此細膩，早在平靜之前便閃過千絲萬縷的念頭；有時你以為她溫柔如水，卻又發現一種偶爾散發的若有似無的疏離。有時你以為她孱弱嬌小，卻又偶然發現那眼神里透出的堅定，蒲葦韌如絲……

然而任何一個特征都不明顯，卻又暗藏在她的身上。像一壺白開水一樣，似乎一眼便能看透，卻發現總與自己的預期相悖，總能給人意想不到的發現。

他知道她喚作溫又珊，是個占卜師，從小在這山上長大，怪不得不知道天下的局勢已變。

他告訴自己皇子的身份卻沒告訴她在外界自己恐怕已經是個死人。

他問：“你為什么信我？”

她轉過身對她嫣然一笑：“我愿意啊，只要我愿意，哪怕天下人與你為敵我也信你，哪天我不愿意了，哪怕天下人服你我也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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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瑤手里正拿著一只青玉簪子，呈連枝紋的形狀盤卷著，還墜著幾條嵌著淺白色古玉的流蘇狀鏈子。

“這位姑娘真是好眼力，這可是上等貨。”小販一看有人喜歡自己攤子上的貨，立馬不遺余力地推銷起來。

“是的誒，好漂亮！”榕玉看到這簪子也是眼里發亮。

受到榕玉的肯定，澹臺云瑤便更高興地遞給溫又珊看，像小孩在沙灘上突然撿到個好看的貝殼，急切地想得到小伙伴的認同一樣：“又珊，看，是不是和你的耳環很配？”

榕玉和溫又珊聽到這話都愣了一下。

溫又珊看著云瑤放在她手心的簪子，同樣是青玉的嗎？那又怎樣？自己和他終究是有緣無分。

“小姐——”榕玉知道小姐肯定是又想起那個人了，不禁有些擔心。

澹臺云瑤對眼前的情況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不就是個簪子嗎？還是自己說錯什么話了？

“榕玉，又珊怎么啦？”這氣氛怎么突然壓抑了下來呢？她澹臺云瑤今天可是想好好玩樂頹廢一天的。

“云瑤姑娘，你不該提那青玉耳環的！”榕玉的話被溫又珊打斷了：“沒事，榕玉。”

摸了摸那溫潤的青玉，溫又珊微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又把簪子放回了地攤。

“又珊，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啊~”澹臺云瑤一副可憐兮兮求原諒的賣萌表情望著她。

“云瑤，我沒怪你，只是想起了一個故人罷了，咱們走吧。”

又珊沒有笑！若是以往，只要我稍微撒個嬌，賣個萌，一直像個溫柔的大姐姐一樣的又珊一定會忍不住抿嘴笑的，但她剛剛的眼神明顯很憂傷，那對耳環真的值得她那么介意嗎？還是那個故人？

澹臺云瑤看著又珊消瘦的背影，天性樂觀的粗線條也難得感覺有些沮喪，但也只是片刻，下一秒便又恢復如初，管它什么故人呢，現在的人只要想著現在的事就可以了，又珊有我這個開心果在身邊才沒空去想那些呢！

“姑娘，還要嗎？這可是難得的上等貨，錯過了就沒有了。”雖然白衣姑娘已經走遠，可眼前的粉裙少女還在原地，小販的臉笑得像朵花，還在極力的推銷。

再上等的貨，若是博不得我又珊姐的歡心也沒用：“這么好的貨，你還是找個富貴的冤大頭去坑吧~”澹臺云瑤淘氣朝小販吐了吐舌頭，便向遠處追去：“又珊，榕玉，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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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北谷的聲音把胥于修拉回現實。

“寨主是個女子？”胥于修的聲音透著些許疑惑。

北谷看了看絲毫沒有察覺被監視，已經走遠了的粉裙少女，自己也沒想到寨主竟然是個小姑娘：“是的，據說最近半年山寨突然安穩下來也似乎和這個女子有關。”

“哦？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會用沙哨聯系你的。”

北谷轉瞬間就悄悄掩去了身影。胥于修也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混入市集之中。

“你這簪子我買了。”只見一個紅色的身影從眼前略過，小販還沒有看清楚人臉長啥樣，就發現手中的簪子已經沒有了，多了一錠銀子，頓時樂開了花，那姑娘真是說啥來啥，本來只值四兩銀子的簪子，如今卻得了十兩，可真是個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