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家在這個破廟里和衣而臥,睡得都不大好,但都沒有介意,幾個人一大早就醒了,卻不見云影。云影三年來睡眠一直很淺,昨晚上思緒太多,一夜睡得也不安穩,索性起身到外面干凈的地方坐著,順便好好地理一理近期的事情。
“公子,您一夜沒睡?”黎伯昨晚上睡得有些大意了,他年齡大了,而且昨天確實累著了,雖然環境不大理想,但還是睡著了,幾個人當中算黎伯睡得最安穩的。這讓他的老臉微微有些掛不住哇!
云影瞧著黎伯有點難為情的模樣,微笑道,“睡了,只是起得早了些,想了些事情。”云影知道他們事事都為她著想,自己若有一丁點兒不好,他們心中也跟著難受。
破廟院中有口井,水質清澈,水位還挺高的,云六打了些水上來給眾人洗臉。
“公子,給。”云六給云影奉上一方半濕的帕子。
云影暗想還好,云六雖然整天和一群男生在一起,但還保持著女孩子的細膩,便接過來,輕輕地擦了擦眼角,待云影擦拭完了云六又接過去到井邊洗了,然后云影很驚訝地看到云六把帕子攤在手上,手掌一發力,瞬間帕子烘干了。好厲害有沒有!屬下這么任性,她這個主子這么慫怎么辦?
云影忍不住問,“六兒,一條帕子而已,晾干就好了。”用內力,多浪費啊!她這個病秧子都練不來內力。
“公子,這些內力不礙事的。這是給公子洗臉的帕子,當然要好好對待!”然后云六在云影驚訝的眼神中淡定地把干凈的帕子疊好從右側放進懷里。姬大哥當初和他們強調過,他們唯一的主子是云影,云影就是姬大小姐。
“…”雖然都是姑娘,下次她還要不要洗臉?云影糾結。
昨天晚上收拾破廟的時候,細致的云六發現了一口小鍋并幾個碗碟,便蹭蹭地把它們全都洗白白了,煮了點稀粥,配上昨晚上的饅頭,許是真餓狠了,幾個人吃得津津有味。眾人感嘆,出門在外,有個姑娘陪著真心不錯啊!
“公子,云一回來了!”云四從門外進來,緊隨其后的果然是云一。
“公子,屬下幸不辱命!”云一抱劍向云影行禮,云影看他發絲凌亂,雙眼青黑,知他昨晚跑了許多地方,定然疲憊不堪。
云影贊賞般地輕點一下頭,“好!云一,辛苦了!你一夜沒有休息,今天哪里都不要去就待在這休息。”
“是,公子!屬下告退。”云一向云影行禮告退,云六很貼心地帶他去吃大伙特地為云一他們留下的粥和饅頭。
黎伯見云一下去后,云影忽然蹙起眉頭,“公子,您是不是在擔心?”
云影舒開眉頭,“有點兒。這次受災的規模太大了,若盡我一人之力,萬萬不行,有你們幾個在我有四成把握,如果伽藍將軍能與我配合好,我便有九分勝算。”伽藍在民間的號召力很大,這也是她向百里召要他的原因之一。
“公子所說的伽藍將軍可是十年前被滅門的伽藍一族的遺孤伽藍爵?”
“正是!”云影轉而好奇地問,“黎伯認得他?”
黎伯謙然一笑,“公子說笑了。老奴哪能認識那樣的人物兒。只是聽傳聞此人天生神勇,從無敗績,在南嬰民間的影響力很大,連國主也忌憚一二。”黎伯眼中口中滿滿地都是對伽藍爵的贊美與敬佩。
云影也表示贊同,“是!”但是只要是人都會有缺點,都會有軟肋。云影微笑著瞇了瞇眼。
黎伯揉了揉眼,他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看見公子那么——奸詐的笑容?比二老爺坑人時笑得瘆人。再定睛一看,云影已經恢復正常。黎伯肯定自己人老眼花了。
“估摸著伽藍爵也快到了吧!伽藍爵掌握南嬰五萬兵馬,個個驍勇善戰;此次我向百里召提出借兵三千,百里召必讓伽藍爵從自己的兵馬中挑選。按他們的腳力,從曼城到江城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看來,我這半路公主也得出現了。”眾人點頭。
“云六,云八,你們隨我去江城驛館;黎伯,您先與云一他們在這等待與云二他們匯合,之后我再聯系你們。”云影三人騎上馬,又仔細地囑托一番才離去。幸好,云一他們提前摸清楚江城各個重要地點、街道,他們趕起路來也省時省力很多。
“是,公子!”云一、云四恭敬地回應。
“云六,云八仔細照顧好公子。”黎伯一臉擔憂,若不是怕自己會壞了公子的大計,他是一步也不愿離開云影一步的,大少爺的囑托他一刻也不敢忘啊…
江城驛館地方不大,但畢竟是給過路的官員兵將休息所用,看起來得倒是大氣莊重。驛館看守的人不多,云影三人很容易鉆空兒混進去,云影進去之前特地在驛館旌旗桿上綁了個藍色發帶。
“公子,您為什么在桿子上系個發帶啊?”云六好奇地看著云影,萬一公子的發帶被人撿去怎么辦?
“那是暗號。”云影早前讓玫英給伽藍爵遞過一封書信,里面交待他們交接的地點與方式。
“那您為什么用發帶啊?”云六脫口而出,反正里面沒人。
“那我不是沒有別的東西代替嘛!”
“喏!”云六又從懷中掏出那方帕子…云影一頭黑線,她不是要好好對她洗臉的帕子嗎?
“我要去換!”
“不行,人已經來了!”云八一把拉住云六。
“不行,那是公子的發帶,被人撿了去可怎么好?”公子的東西怎么能被其他人玷污?
“沒事,放心。那真是一條普通的發帶。”雖然是從她頭發上臨時取下的,頭發已經用發簪挽住了,等她挽回女裝,誰知道她用過那條發帶。
“伽藍大人,您來了!”驛館的人一早得了消息,全驛館也不過二十多人,全站在門外候迎南嬰百姓心中的戰神。
伽藍爵只帶了幾十個親信護送一座車攆進入江城,其余的人駐扎在城外。
伽藍爵伸出節骨分明的修長手指,面無表情地解下那根藍色發帶,薄唇微揚,俊美無儔的鳳眼似無意一般掃了掃驛館周圍。
“有人來了?”冰冷冷的聲音,仿佛空氣都凝結起來了。戰神有戰神的威嚴,伽藍爵在戰場上也被敵人稱為奪命閻王。
館長一聽,猛得直搖頭,“沒有沒有,從早到現在下官與手下的人一直在門口恭候您的大駕,未曾離去半步。”驛館的館長在伽藍爵的直視下,抬袖擦了擦額角似有若無的冷汗。
“行了!請公主下車吧!”伽藍爵豪氣沖天地直入驛館,也不管車里的公主,真的公主他都未必管,何況是個贗品!
“是是是,下官遵命,遵命!”館長長吁了一口氣,立馬讓人搬來矮凳,請車內的公主下車。
“請!”伽藍爵推開地字一號房的開,左手持拿腰間的長劍,右手往房里一伸。
“有勞!”云影從對面的房門縫隙中看到,傳說中的伽藍將軍與一位戴著帷帽的女子進了房間,那女子身形還與她有幾分相似。
“公主,將軍,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竭盡全力為您辦到。”館長對著伽藍爵一張冰渣子臉,平時阿諛奉承的話怎么也說不利落。
伽藍爵懶得廢口舌,擺了擺手,讓他出去。館長一見如蒙大赦,抑制住內心的狂喜,小心翼翼退出房間。
“公子,我們要不要去?”云六指了指對面的房間。
“伽藍將軍真是與眾不同啊!”云影別有所指地勾了勾嘴角。云影暗恨道明明與他信中約好的是天字一號房,他偏偏進了地字一號房。這個伽藍爵擺明不吃她這一套,分明想給她個下馬威。既然他不著急,那她急什么。
“公子…”過了一會兒,云六看到依舊淡定的云影。
“不急。”云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小口,嗯~沒自己泡得好喝。
“公子,我,我想去凈房。”云六貼著云影的耳朵說。
“…”云影若不是看見她羞紅的臉頰脖子還有耳朵,她真的以為小六兒在這么緊張的時候與她開玩笑呢!暗衛不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嗎?大哥,你確定給我的是暗衛中最好的八個?云影無語望天花板。
“云八,你與云六一起去,順便幫她望風。”
…
“公子,我們都等了三個時辰了!”這天都快黑了!云六與云八出去一趟,順便順手牽了點吃得進來,雖然解決了午飯,但是正事還沒著落呢!
“不,急!”云影此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沸水里的青蛙、待宰的羔羊;云影恨得牙癢癢,但是現在一沖進對面的房間,她就輸了,可能連這次的行動都有可能前功盡棄。云影咬了咬牙,心想著再堅持一個時辰,若…
嘎吱——開門;
叩叩——敲門;
吱呀——開門;
“你!”云影瞪著一雙杏眼,上一刻這焦急等待的人,下一刻自己就出現了?他不是要比耐心嗎?看著他一步一步走近,倏地長臂一揮,云六、云八瞬間被封了內力,動彈不得。
妖孽啊!妖孽!皮膚怎么這么白,他不是常年征戰,風餐露宿的嗎?飽滿光潔的額頭,狹長幽深的鳳眼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直挺的鼻梁,微微上翹的嘴角展現孤傲的氣勢與凜冽的眼神相得益彰;高拔的身材與鎧甲完美的貼合,一張一弛,就像是力量與藝術演繹盛大的交響樂…美的簡直像一幅畫!真是個妖孽,難怪,難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