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府老二站在高臺上敲鑼吆喝的聲音,吸引了臺下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引起一片嘩然。
莫離鎮屬于三不管地段,這里的居民獨具特色,大多是從周邊三個國家中遷移流徙而來。
除了一小半人看中商機來此目的是為了做生意,很多人是為了躲避原居住地的各種糾紛不得已逃亡來到這里的。
因此,莫離鎮的居民們在這里沒有長久打算的意識,過一天算一天,得過且過混日子。
對于殺人犯要來打擂臺這件事,引起了大家的興致,眾說紛紜,很快分成了贊成和反對兩大派,相互斗氣嘴來,氣氛變得有些激烈。
秦星怡一只手臂按在軒轅名玉的胸膛上,袖子里藏匿的弩弓暗器蓄勢待發,耳聽得周圍人群發出爭辯,形成意見不統一的兩派對壘,不禁微笑一下,問道:
“姓軒轅的,你聽見了?恐怕你的計謀要失敗了,照這個樣子爭論下去,今晚這點時間恐怕不夠用?!?
軒轅名玉聽見秦星怡說話帶著幸災樂禍的口吻,心里很反感,頂撞道:
“那又有什么關系呢?我可以等,有的是時間。只是你,別老是偷偷用一支破箭對著我,要射就射,如果你舍得的話?!?
“為什么舍不得?你想被射成刺猬?那好,本小姐就成全你?!鼻匦氢尥噶塑庌@名玉嘴硬不肯服軟的臭脾氣,假意嚇唬道。
鎮長任勝不知道秦星怡此刻是刀子嘴豆腐心,以為她要對軒轅名玉下手,急忙在一旁勸道:
“殿下請息怒,既然軒轅公子是你的殺父仇人,何不讓他去打擂?如果他死在擂臺上,豈不更如意,也省得惦記這筆賬何時了?!?
“本主不想讓軒轅名玉死在擂臺上!要死也必須由本主親手殺他!任鎮長,如果你再違背本主意愿的話,信不信我現在就殺死他?”
“我信,我當然信?!辨傞L任勝說著,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的表情卻是不相信。
秦星怡看出任鎮長不相信,覺得有幾分難堪,轉頭凝視軒轅名玉的臉,幫他擦拭了一下額頭上的血跡,糾結地問道:
“別怪我要報仇!你說,到底為什么要殺害我父皇?”
軒轅名玉聽到秦星怡發狠的話,知道沒人能勸阻得了她,自己背負的冤屈終究無法申辯,心中涌起苦澀消沉的絕望念頭,身子慢慢抬起,微笑道:
“你父皇不是我殺的,可惜你不相信。要報仇嗎?來吧,射準點,給我一個痛快的!”
鎮長任勝見事態很危險,聽他二人的語氣,一個要報仇,一個自愿被殺,自己必須要阻止他們。
任鎮長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掐住軒轅名玉的肩膀,將他的身子按回到椅子靠背上,對秦星怡說道:
“殿下,軒轅公子是否真的殺了你父皇,這件事急需搞清楚!萬一造成冤假錯案,人命關天,以后想要后悔都來不及?!?
秦星怡心中并不想立刻殺死軒轅名玉,見任鎮長出手按住軒轅名玉的肩膀,自己便收回手臂,后退一步,說道:
“本主也想搞清楚兇手到底是不是他?可恨他受傷失憶,變成了一宗疑案?!?
“殿下,以前莫離鎮曾發生過類似的案子,殺人兇犯因為犯罪壓力大,變成了自抑性的暫短失憶,抵死不肯認罪。如今看來,也許軒轅公子的情況于以往那些癥狀大同小異,本鎮長愿意幫殿下斷明這樁疑案?!?
“如果任鎮長可以幫忙斷案,當然好。不知何時何地開始斷案?本主有點等不及了。”
“殿下莫急,總要等今晚的打雷賭局告一個段落,才能靜下心來,騰出功夫,細細地斷案子?!?
‘好吧,聽你安排。不過,軒轅名玉受傷未愈,如果讓他上臺打擂,恐怕他用不了一個回合就氣絕身亡?!?
鎮長任勝笑道:“殿下不用擔心,軒轅公子不會那么輕易死的。誰都看得出來,他的意志力超越常人,斗志很堅強,今晚很難說鹿死誰手,勝負未可知?!?
軒轅名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被任鎮長按住肩膀覺得隱約有些疼,任鎮長的手勁兒不是一般的大,但是,聽任鎮長的話里似乎可以破案,無形中等于解救自己,心里有了希望,也不覺得肩膀特別痛。
他甚至幻想起來:如果今晚擂臺賭局結束后,任鎮長斷案成功,幫自己洗清殺人犯的嫌疑,那自己就可以擺脫秦星怡獲得自由了。
“多謝大小姐關心,我不會死的,還等著任鎮長幫我洗刷冤屈?!避庌@名玉微笑著說。
秦星怡聽到這里,臉蛋不自覺地紅了一紅,想要反駁說哪個關心你來著?卻害羞說不出口,有些腫楞地想:自己不愿他死,是不是就代表著關心他呢?
這時候,任府老二走下高臺,來到鎮長任勝身邊,請示道:“老大,現在該怎么辦?觀眾意見不一致,咱們讓不讓軒轅公子上臺?”
鎮長任勝聽著臺下觀眾們分成兩派發出亂七八糟的起哄聲,一拍大腿,說道:
“老二,這么好的機會怎么可以放過?你先去設一局擲銅錢正反面比大小,正面是大,背面是小。讓這兩派人分別投注,押殺人犯能否出場,若是正面就讓他出場,一舉兩得,這樣才夠刺激!”
“是,老大高明。我這就去辦理?!?
任府老二奔回高臺,將這消息一宣布,頓時大家都很高心跟風取樂,七手八腳地掏銀子押大小,情緒十分高漲,還有的人手里舉著銀子大喊大叫地要見殺人犯一面。
鎮長任勝嘴角噙著得意地笑,松開按住軒轅名玉肩膀的手,說道:
“請吧!軒轅公子,到擂臺上去!能不能有幸參加打擂就看你的運氣如何了?!?
軒轅名玉點點頭,雙手撐住椅子扶手站起身來,一邁步覺得頭重腳輕,勉強走了幾步,來到貴賓席入口附近,雙腿發軟,一頭栽了下去。
軒轅名玉的身子沒有著地,因為有一雙溫柔的紅酥手扶住了他,一名女子吐氣如蘭,溫婉地問道:“公子,小心啦?!?
任鎮長看見入口處新出現的那名女子,驚訝地問:“妹子,你怎么來了?”
這名女子是任鎮長的妹妹,名叫任珍,平時很少來打雷賭局的現場,今晚因為聽說有一位西秦國長公主來到莫離鎮,很想見識一下,便親自趕來貴賓席,沒想到剛一走進入口就和一個少年撞了一個滿懷,羞得她滿臉緋紅,勝似傍晚時分的天邊彩霞。
任珍彎腰扶著軒轅名玉的手臂,抬頭回答任勝的問話:“哥哥,我是來拜見西秦國長公主的,這個人怎么了?”
“妹子,放開他,這個人的閑事你少管?!?
“可是,他剛才摔倒了啊?!?
任珍不肯放手,因為自己一放手,那個人就會摔到地上。
任鎮長板了臉,踱步走到軒轅名玉身邊,問道:“怎么回事?你走不了路嗎?一個連路也走不動的人,還要去打擂,開玩笑呢,是吧?”
軒轅名玉即將摔倒之際,得到任珍的好心攙扶,心中很感激,忍著頭暈腦漲,說道:“任姑娘,謝謝你。”
“公子客氣什么?。繘]摔傷吧?你能站起來嗎?任珍一連三問,溫柔的話語里充滿關切,雖然是陌生人,畢竟是在貴賓席相遇,自己不能失禮。
“我沒事?!?
軒轅名玉慢慢往起爬,用沒受傷的那條腿跪在地上,在任珍的攙扶下,終于站了起來,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道:“你看,我能站起來。”
“是啊,你行的。”任珍放心了,隨和地說了一句,松開攙扶的手。
任珍的溫柔和秦星怡的剛硬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溫柔似水,一個剛強如鐵。
秦星怡心里嘆息一聲:姓軒轅的,就你這副熊樣子,還想借機逃跑嗎?別逞強了,倒不如趁早還是死了這條心,乖乖地聽本小姐的話,還能暫時饒你不死。
鎮長任勝揮手招呼任府老七過來,攙扶軒轅名玉登上高臺的臺階。
高臺四角挑著大紅燈籠,四周還有火把通明,照耀得擂臺上下一片亮堂堂。
軒轅名玉謝過任府老七的幫忙,一個人走到高臺中央,掃視了一下臺下黑壓壓的觀眾,傲然屹立在那里。
秦星怡和任珍的兩雙明眸全都專注地投射在軒轅名玉的身上,四只眼睛反射出與眾不同的光彩。
任珍很佩服這少年的倔強,剛才還險些摔倒爬不起來,現在卻以一往無前的精神,威風凜凜地獨自屹立在高臺上,
秦星怡仰頭看著軒轅名玉巍然挺立的身影,心底里的仇恨逐漸淡化下去,取代而來的是浮上心頭的喜歡。這種喜歡的感覺讓秦星怡很是吃驚,心里想到:
——沒道理??!自己不是應該痛恨他嗎?
——但是如果,他不是自己的殺父仇人該有多好?。∧菢拥脑?,自己就能給他機會,讓他辯白四年前發生的那個誤會,然后,把過去的仇怨一筆勾銷,兩個人攜手笑傲江湖,那該是多么愜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