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孟婆居安靜的有些過分，習慣了這段日子那里整日雞飛狗跳…不不不，仙人往來…的鬼差們，感到了一陣更加由衷的恐懼。

誰也不知道孟婆大人整日把自己關在房中做什么。

那日和楚夢君自忘川河畔回到孟婆居之后，孟孟就鎖了幾日房門，不想見人也不想管誰的事，她這些日子總做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不再是往日那鋪天蓋地的紅，還有些人，甚至，她看見了自己…

“朱雀姐姐~朱雀姐姐~”精靈般的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衫，拉著端坐著的紅衣女子的衣袖晃蕩著，“蟠桃會真的不能不去嘛？”

紅衣的女子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你倒是說說，你想做什么去。”

“哎呀…我還沒有想好呢~”女子笑得神采飛揚，那股子幸福幾乎都要從眼中飛了出來，她太過興奮以至于竟是沒有發現紅衣女子眼底的憎恨。

那憎恨如跗骨之俎，自紅衣女子的眼中醞釀，沾在她的一容一笑之上，她帶著些肅穆的聲音此刻卻是分外柔和，“是不是，越又要帶你去哪兒玩？”

“不是啦不是啦~不是越哥哥~”女子擺了擺手，“是耀光哥哥~他說他后花園中的絳珠草竟是修成仙身了，我想去看看~”

“這樣啊…”紅衣女子點了點頭，“孟孟覺得，耀光哥哥和越，誰更好些呢？”

“為什么要這么問呀？他們倆又不一樣，如何能做比較？”女子頗為不解的看著她。

“若是一定要讓你選一個呢？”

“選一個？”女子咬唇，不知想起了什么，雙頰泛紅，眸中卻滿是狡黠，“越哥哥最壞了！當然是選耀光哥哥啦~”

“哦…”紅衣女子勾了勾唇角，異樣的情緒自眼底蔓延，“既是如此，孟孟可不要后悔。”

“啊？”素衣的女子似是沒能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

“沒什么。”紅衣女子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還是這么迷迷糊糊的，不過，明天的蟠桃會極是重要，你是千萬也不能缺席的。”

“哦…”女子嘟了嘟嘴巴，“那只能改日再去見見那只小仙了~”

紅衣女子只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不一會兒，那紅衣女子和素衣女子的面容與這一方大殿一起，漸漸模糊、漸漸消失，轉而化作了一座清冷的別院。

依舊是那個紅衣女子，她肅穆的面容此刻竟滿是柔和，“越，你又一個人呆在這兒。”

“嗯。”應聲的是一個緋衣男子，男子俊逸的面容有些清冷，“你方才見過孟孟？”

“嗯…”紅衣女子垂了眸子，輕輕點頭，“是見了，囑咐她一些蟠桃會的事。你也知道，她素來無法無天慣了。”

“都是你與耀光寵的。”男子眉心輕鎖，“早晚有一日闖出不知該如何收拾的禍端來。”

“是啊，她有時確實有些讓人頭疼…”

“明日蟠桃會還照著以往，讓她坐我邊上吧。”男子揉了揉眉心，“我怕她到時候又到處亂跑。”

“是啊…”女子握緊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唇邊卻是綻開一個笑，“明天的蟠桃會，自是不能少了她的。”

“你怎么了？”男子終于偏頭看向身邊的女子，凝眸，“是不是那丫頭又做了什么惹你不高興的事了？你瞧在我的面子上，別與她計較也就是了。”

紅衣女子輕笑了聲，“我將她當妹妹疼呢，還能看你的面子么？你又是她的什么人？”

男子被她問得怔住，面上竟是閃過一絲窘迫，“我還不是看著你跟耀光寵她，左不過也跟著替你們分分憂罷了。”

“嗯，我知道的。”女子揚唇一笑，雙眸深不見底，“我知道，你們自然是沒有什么特別的關系的。”

所以，你們就都不要后悔，也都不會怨我是不是？你們既是都沒有把彼此放在心上，那我也，可以安心了…

孟孟睜開眼的時候，眼角竟是有些濕潤。她有些不解自己為何會看到這些，也不明白心頭堵著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緒，她只覺得失落，濃濃的失落。

想到夢中的那個紅衣女子，她不禁抬手摸了摸額心。

是那滴凝淚吧？那滴凝淚是朱雀的精血所化，必然承載了些許她過去的記憶…那個一身素衣卻神采飛揚的女子，就是“孟孟”吧？那個整日里被冥越掛在嘴邊的“孟孟”，果然是一個耀眼的女子…

“誰？”門邊的異動讓孟孟凝神冷斥。

“是我，冥越。”他低低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讓孟孟有些晃神。

門外的冥越見屋內久久沒有動靜，皺了皺眉，喉間微動，還未來得及出聲眼前的的門就被拉開了，他笑著看過去，對上一雙略顯冰冷的眸子。

“怎么了？”

“無事。”孟孟眨了眨眼睛，驀地不知改用何種神態面對他，她的腦中總閃過夢中那個一顰一笑都生動鮮活的女子，惹得她心神不靜。

“可是哪里有什么不適？”他上前一步，似是想拉她的手腕，卻被她下意識地避開，他見她躲得飛快，不由得皺眉。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誰也不說話。

許久，冥越垂了眸子，退了一步低聲道，“孟孟，若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你說出來，我必然改。”

“不要叫我孟孟。”話一出口，孟孟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般酸溜溜的語氣，哪里是她該有的，隨即淡淡一笑，“我與上神開玩笑呢。”

冥越眸光微閃，只點了點頭也不追問，只眼巴巴地看著她，神情有些黯淡。

孟孟頗有些懊惱，正想找個理由打發了他走，卻聽得一聲嬌媚的笑。

“我就知道，來你這里尋人，能叫我少跑一趟~”

“楚夢君！”孟孟瞪了她一眼，繞過攔在身前的人，“出了什么事么？”

楚夢君媚眼微勾，“你們跟我過來看看便知道了。”

兩人一路無言，跟著夢君走到一處小院落時，都不自覺地停了腳步。這不是，劉子楚和丁檸住的地方么…

“你就告訴我，有沒有死人…”孟孟淡淡看向嬌笑著的楚夢君。

“沒有！瞎想什么呢…”夢君瞪她一眼，“若是連人都沒了，我還找你們過來看個什么勁，那會兒便該告訴小美人，他這輩子想娶你都只能在夢里了~是不是？”

孟孟面無表情地推門走了進去，不打算理會這兩個莫名其妙站入同一陣營的人。

一進了院門見著眼前的場景，孟孟有些無奈地扶額…

劉子楚坐在院子里，懷中抱著一只漂亮的山雞，那只山雞正在一點一點吸取他身上的禁咒之力，劉子楚蒼白著一張臉上還帶著淺淺的笑。

孟孟一時也不好上前阻止，因為很明顯的，那只窩在劉子楚懷中的山雞，早就恢復到了可以化形的地步…她在一邊吸食著禁咒之力，一邊將自己身上的靈力轉而輸入他的體內，在他身上的禁咒之力將要耗盡之時，她再轉而收回自己的靈力，將禁咒之力輸回去…

一定要這么復雜么？

孟孟看得都有些不解，按著額角轉身看向身后的人，“這就是你說的出事？我怎么沒看出來能出個什么事？”相反，如果一直照著這么發展下去，會出事的是她才對吧…

“你沒有發現么，孟孟？”楚夢君眉結輕鎖，“看起來似乎是始終處于一種勉力平衡之中，可他們兩個人卻都在緩慢地卻不斷地一點點虛弱。若是再這么下去個幾個時辰，怕是兩人都要撐不住了。”

“為何…？”孟孟皺眉，“這兩股力道明明達成了平衡。”

“禁咒之力，哪里能那般簡單地就調用了。”冥越抿唇，“那只小妖強取他身上的禁咒之力也就罷了，又將靈力輸送回去，耗本損元。”

“是不是，該阻止他們？”孟孟見著一人一獸皆是一副安然的神態，突然有些不確定自己該不該插手。她不明白，愛或不愛，在一起或是分開，這般簡單的事情為何總是被這些人弄得這般復雜，這般令人感到無力。

“先看看吧。”冥越神色淡淡，“或許有人很快就要發現不對勁了。”

冥越話音未落，就見著丁檸眸中冷光一閃，收了靈力便從他的膝頭跳下。

“阿檸！”劉子楚見她突然離開，有些著急地起身，可還未邁出腳步就一個踉蹌險些摔了。他抬頭竟是也未見著前方的那個小小身影回過頭，唇邊泛起一絲苦笑，“阿檸，你是不是已經可以化形了…就不能，與我說說話么…”

漂亮的山雞回頭似是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口吐人言這種事，用不著化形。人妖殊途，你活著的時候就明白了的道理，何以現在竟是看不透了。”

“阿檸…”

“木皮入酒浸，治風。”丁檸說完一聲嗤笑，白光一閃便化作了人形，少女蒼白的面上再也瞧不見當日的天真之色，“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副瘋瘋癲癲的模樣了，你叫的阿檸也早就不是當日的阿檸了。”

“你當真不能原諒我么…你要知道，當日情勢所迫，我不能讓任何有可能威脅到陳國…”

“那你就不要來求我的原諒，求你的陳國去吧！”丁檸聞言眸色一狠，手間的靈力不受控制地就向著他的方向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