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歿情從沒有擔(dān)心過他的七殺手，他們也無需他擔(dān)心。無視身后橫七豎八的尸體，古歿情眺望著遠(yuǎn)處云氣環(huán)繞的白色山峰，輕輕舒了口氣。
其實(shí)，一旦跨過了那道坎，一切也沒有想象中那么難過。只是，自己不愿意跨過去。
他生平唯一的一個錯誤決定，就讓它跟著自己的仇恨，一直將自己折磨到死吧。
此時，前去探路的一個殺手回來道："啟稟城主，再往前走二十里，便入了大冰雪宮的勢力范圍。"
古歿情淡淡道："那好，你們小心。"他復(fù)低下頭，對著臉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的卿莫鳶道："知道我為何帶你來么？"
卿莫鳶搖了搖頭。
古歿情卻是淡淡一笑，道："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卿莫鳶被他淡如初雪般的笑容恍了一下神，隨后，一種恐慌卻漫上心頭。說不清，道不明，似乎，她會失去什么東西。
或許她已經(jīng)能夠體會溫如顏當(dāng)時的心境，會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復(fù)行二十里，果然看見前方冰雪鋪天蓋地，宛若進(jìn)入了冰雪之城。入境口豎著一塊晶瑩的石碑，已結(jié)了層厚厚的冰，上面也不知是用什么寫上去的鮮紅的字："大冰雪宮，擅闖者死！"
古歿情盯著那塊碑看了看，很快便有殺手上前，揚(yáng)手一劍，那塊石碑應(yīng)聲而碎，亂石紛飛。
卿莫鳶不禁道："你如此張揚(yáng)，就不怕驚擾了大冰雪宮的人么？"
古歿情淡淡道："看不順眼的東西，當(dāng)然毀了最好。"
"你……真是怪人，放我下來。"卿莫鳶瞪了他一眼。這個人，簡直不是自信，而是自負(fù)得無可救藥了。
古歿情沒有動，卻聽四下馬兒一陣嘶鳴，原本守在他身邊的四騎忽然陷進(jìn)了雪地里，瞬間無影無蹤。
"城主，大冰雪宮的人已經(jīng)來了。"
看著自己的兄弟被抓，其余的三人面上竟無一絲緊張，還是平靜地向古歿情報(bào)告戰(zhàn)況。
古歿情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記住應(yīng)變之策。"
卿莫鳶瞪大了眼睛看著平滑無痕的雪地，怎么也想不通那四騎是如何消失得如此無痕無跡。這時，便聽得雪地里幾聲慘叫，幾截胳膊樣的東西被拋了出來。隨后，那消失的四殺手從雪里一躍而起，毫發(fā)無損。
其中一人向古歿情道："啟稟城主，確是大冰雪宮手下兩大高手的移形換影之術(shù)。屬下剛剛已經(jīng)看清，這雪層下面遍布地洞，還望城主小心。"
古歿情點(diǎn)頭道："傳聞這大冰雪宮的入口是條地獄之道，專門吞噬活人，原來真相也不過如此。"
這時，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古歿情，就算你知道了我們的秘密，那又如何？今日你若是不留下什么東西，休想走過這地獄道！"
古歿情淡淡道："冰魂使，好久不見。我古歿情遠(yuǎn)道而來，自然是要給諸位留下些什么的。上次我留下你一臂雙腿，今日就只留你一臂一腿，你看可好？"
冰魄使的聲音明顯都在打顫："古歿情，上次被你削去一臂是你僥幸。今日你已入了我們的陷阱，況且你懷里還有個拖累，我看你如何自保！"
古歿情道："那你不妨好好看看。"
卿莫鳶道："混蛋，你放我下來，我才不拖累你！"
古歿情俯身在她耳邊道："都拖累這么久了，也不在乎多這一刻。卿莫鳶，從現(xiàn)在開始，你最好不要亂動，否則我不敢保證你能活著見到你爹。"
"爹……爹爹，你知道他在哪里？"卿莫鳶握緊了他的袖子。
古歿情沒有回答，只是盯著雪地里慢慢伸出來的幾只鬼爪。
身下的雪地在慢慢下沉，很快就要埋沒在這雪里。馬蹄被鬼爪牢牢抓住，根本逃無可逃。
七殺手勒馬靜待，沒有城主的吩咐，即便是刀風(fēng)箭雨，他們也不會皺下眉頭。
"你告訴我，爹爹在哪里，你告訴我啊！"卿莫鳶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周遭危險(xiǎn)的臨近，只是感覺腿上驀地一涼，低頭一看，卻看到一只灰白色的胳膊從雪地里伸出來，干枯僵硬的五指如樹藤一般纏繞在她的腿上。
她尖叫一聲，緋紅劍光閃過，那只手便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但是卻有更多的鬼爪從雪里伸出來，纏住了馬腿，并且不斷地向上攀爬。
冰魄使陰森森的笑聲響起："怎么，古歿情，你害怕了，不敢出手了么？我告訴你，這幽冥鬼爪雖無心，卻能感知到同伴的存活。你殺死了其中一個，其余的便會更加瘋狂地向你進(jìn)攻。你的龍淵刀不是很快么？你就慢慢殺吧，等你力竭了，我再殺你。真是痛快，痛快，哈哈！"
卿莫鳶看向古歿情，看到依舊是沒有波瀾的表情。怪不得他不動手，想必是冰魄使也忌諱著他的刀，所以才用這種辦法消耗他的體力。
她見過他的刀，天下幾乎已無人能及。
古歿情，怎么辦？這句話還未問出口，就聽他對自己說："一路上養(yǎng)精蓄銳，現(xiàn)在該有力氣保護(hù)自己了吧？"
卿莫鳶茫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如果這是他最初的目的的話，那他的心思，也太過細(xì)致了些。
"那么，就靠你自己了。"古歿情猛地將她自懷里拋出，對著七殺手道："保護(hù)好她，等我回來。"
卿莫鳶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落到了一個人的身上。那人向古歿情深吸了口氣，道："是，城主。"說完便駕馬揚(yáng)鞭，遠(yuǎn)離了這是非之地。
卿莫鳶掙扎著向后望去，只見一片大雪飛揚(yáng)，幾個身影糾纏在一起。紅的血，白的雪，傾灑在同一片土地上，便再也分不清誰是誰的因，誰又是誰的果。
這昆侖山下終年不化的積雪，那一刻，全都下在了誰的心里。
卿莫鳶忽然回頭沖他大喊："古歿情，你不能死，你要死在我的手里！"
古歿情的刀鋒劃過冰魄使的喉嚨，蔚藍(lán)的刀光里濺出血花一片，卻是妖艷得異常。他收刀，刀尖上一串血珠滑落。長身而立，在一番廝殺中依舊潔凈如雪的衣袍被風(fēng)吹起。他望著卿莫鳶遠(yuǎn)去的方向，靜靜地說了句："好。"
帶著卿莫鳶離去的殺手寧毅緘口不語，只是駕馬狂奔。好幾次，他都想把懷里的女人扔下馬，自己回去和城主并肩作戰(zhàn)。七殺手跟隨城主一十年，從來沒有見他如此，沖動，為了一個女人。
卿莫鳶覺察到頭頂兩道冰冷的目光，便道："你既然怪我拖累了你們，為何不把我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