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海已死,玉妃禁足也過了一月有余,皇后娘娘想起正在安胎的華妃,便命令紅姑著人送去一些補品和賞賜。紅姑正煩惱殿前的事宜,便托云休領了這差事。
云休領著小宮女捧著錦盒走進華清池的大殿,華妃靠在貴妃輦上兀自歇著,云休輕聲說道,“給華妃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東西來,望華妃娘娘安心養胎。”云休吩咐身后的小宮女們送上錦盒,華妃皺著眉頭點點頭,便揮手讓云休離開,云休走時聞見華妃娘娘殿中燃著的清檀香,默默的離去。
云休出了華清池,便信步在御花園中走著,小宮女們已經回去復命,云休難得的悠閑了下來,吳大海自取滅亡,終究是大快人心。若不是綠蕪告訴云休吳大海宮外的家業,恐怕吳大海還要囂張許久,可惜了菱兒,白白冤死。接下來的復仇可不會這么輕松,吳大海之死云休算是誤打誤撞,而想要扳倒玉妃,還是要籌謀一番。
“阿秀,阿秀,你怎么在這里?我這里新得了一些越國的玩意兒,竟可以飛,快跟我去看看!”原來是小寶,云休望見遠處跑來的小寶,短短幾年時間,小寶已經凈得福德全真傳,只是這心性還如孩子一般。
“也不看看這里是哪里,大呼小叫的,我只是從華清池出來,順便逛一逛罷了,難得清閑,別來擾我!”云休笑罵小寶,表情鮮活起來。
“唉,這里哪天不能看,快走,快走!”小寶不依不饒,竟拉起云休的胳膊,云休臉唰的就沉了下來,“放手!像什么樣子,被你干爹看見定要罰我!”
“那你快些,小三子他們可盯著呢,遲了就看不著了!”小寶風一樣的走在云休的前面,云休便懶懶的跟在后面。
走過拐角,一道視線盯在云休身上,云休下意識的斜眼看去。
那是一個隱藏在石墩后的影子,云休鬼使神差的走過去,那人卻不走。
黑影展現在云休的眼前,云休徑直望著黑影的眼睛。
兩人對視良久,卻都不做聲。
云休第一眼便判斷此人不是皇親貴族,這男子大概十五六歲的樣子,臉色呈現透明的病態,瘦削的下巴和挺立的鼻梁,云休心想,便是玉妃之姿,也無法與其媲美吧,偏偏這樣的人,卻是著一身最簡單的黑色的衣服,衣服下擺沾著灰白的污漬,頭發也沒有梳理整潔,竟還有雜草夾在發髻之中,就算是宮中最下等的太監也不會如此這般。
男子右眼縛著一塊黑色的三角巾,左眼瞳色發褐,竟不是黑色。
云休突然想起什么,快速伸手揭下那塊三角巾,那雙眼睛,左右顏色不同,正是金色和褐色。
云休鼻頭一酸,握緊那塊三角巾差點哭了出來,喃喃自語道,“阿離,是不是你?”
男子皺緊眉頭,眼中滿是鄙夷,“呵呵,看到我這雙眼睛,還不快跑。”
云休仿佛魔障了一般,“阿離,你的眼睛還是這么漂亮,真高興,我們好久不見了。”
“真是個怪人!”男子臉突然一紅,轉身就走了。
云休反應過來,手里還握著那黑色的三角巾。
略一思考云休便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這個世界,不是之前自己熟知的。
可是這異色雙瞳,難道是有什么緣故?
小寶已經回過頭來尋找云休,云休連忙跟上去,眼前卻一直出現那楚離歌美麗的眼中的如火焰般的不甘與堅忍。
“小寶,你聽說過風神國嗎?”云休終究忍不住要確認一番。
“風神國?沒有聽說過這個國家啊。”小寶摸摸腦袋,挑眉納悶道。
云休扯出一個輕笑,對啊,這不是那個世界了。
“那你知道異色雙瞳嗎?”云休恢復了輕松的神情。
“哦,你說的是絕色妖瞳吧?”小寶放低了聲音,小聲的附耳道,“這世上只有一個這樣的怪物,就是楚國皇子楚離歌。”
“哦,是這樣。他在周國皇宮?”
“不用管他,宮里人提到都要忌諱的,這人不吉利!”小寶吐吐舌頭,云休卻突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他、他是為什么不吉利?”
“唉,妖瞳是天降災星,這個已經是幾百年的事情了,當年是武國皇后武敏……”
“武敏?!”云休卻是驚呆了,居然還能聽見故人的名字!敏妃!正是叫做武敏!怪不得自己無法得知風神國的蹤跡,原來武敏完全抹殺了風神國的存在,居然改做了武國。那草包皇帝,云休卻是絲毫也不在意了。
“嗯,據說武皇后是天女,預言雙瞳異色的人是災星,會禍國殃民,每段時間只要出現了這樣的人,就會被叫做妖瞳,每次發現這個妖瞳都俊美的很,所以又叫絕色妖瞳。”
“呵呵,學的倒挺快的。”云休想起當初自己為阿離捏造圣子身份待在皇宮的事情,這敏妃還真的是東施效顰。
“唉,天女還不是個死字?最后武國覆滅,很快就被周邊的小國家吞并了。”小寶咋舌,幾百年前的事情,真是撲朔迷離。
“是啊。”云休心中冷笑,真是奇妙啊,自己能在幾百年后聽見關于武敏的下場,實在是太奇妙了,到頭來,到底是誰贏了呢。
“阿秀,你別太關心這個妖瞳,晦氣的很呢!”小寶撇撇嘴,貌似都不想提起這個名字。
云休卻沒辦法理清此時心中的情緒,那雙眼睛明顯是和阿離不一樣的,楚離歌那雙眼睛里,有陰狠、有隱忍、甚至還有絕望。
“這妖瞳,也就是楚國皇子楚離歌,對外稱是皇子待遇,其實在這宮里也就是被人唾棄的奴才,宮里的小皇子小公主,一不如意便拿他出氣,對他動輒打罵,他還不能還手,實在是慘得很,這也怪不得別人,誰讓他是妖瞳呢,不定有什么妖術呢!”小寶說笑著往前走,云休心里像壓了塊石頭。
原來還是這片曾經呼吸過的天空,真是久違了。云休本來黑色的眼眸更加深邃,既然如此,那些仇人的后代必定還在吧。
“哎!阿秀!阿秀!”小寶喊了幾聲,云休的腳步沒有停下,便呆站著不知又做錯了什么。
紅姑看見遠處回來的云休,剛想招呼,卻見云休走過自己的身邊,竟是沒有看見自己,紅姑拍拍云休的肩膀,云休吃了一驚,“紅姑,怎么了?”
紅姑難得看云休如此稚氣,“沒怎么,看你入了神,皇后娘娘方才告訴我,玉妃娘娘請旨解除禁足,像是想參加下個月初的冬初家宴,我這就要去問皇上了,怕你回來找不著我,便和你說一聲。”紅姑做事利索,說完便走了,云休卻停住想了一會,玉妃既然請旨,必然有重新復寵的依仗,華妃那頭可要加緊了。
云休想起什么,卻是去向宮女小翠的屋子。
不過三日,圣上便下旨解除了玉妃的禁足,俸祿罰足一年,玉妃倒是乖覺的早早交齊。玉妃此舉倒是氣著了華清池那位,華妃膽子小,也不敢肆意發脾氣,偏偏懷有身孕,正是難受的日子,更加氣悶,于是華妃便想去華清池外面走一走。
云休算準了華妃的性子,正是悠悠閑閑的出現在華清池的邊上,華妃看見云休,想起是皇后身邊的宮女,便叫住了她。
“你、是皇后身邊的?”
“華妃娘娘吉祥,奴婢云休,是坤寧宮的宮女。”云休禮數周全,華妃想發火也發不出。
“你沒事跑本宮這里干嘛,皇后命你來的?”華妃說完就覺得自己想多了,皇后前幾日剛命人送了東西,怎么會馬上再來?
“奴婢聽聞,玉恩宮的小蓮暴斃了。”云休抬眼看著華妃,眼中流轉著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