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緩解趙國百姓們的疫情,趙雪尋一行人就這么在城中逗留了兩天。
這一日,張珥早早的便出門查看民情,雪尋起來之后也想出去看看,項羽拗不過雪尋,只好跟著她一起去。
清晨巍峨的云峰上,峭壁熠熠生輝;轉眼間,腳下山林云消霧散,滿山蒼翠,掩映著雕檐玲瓏的幾處民居。
雪尋和項羽走在山間,山腳下是幾間荒廢的房屋,早已破舊不堪。
“項大哥,這山下的房屋可是已經沒人居住了?”
“原來山腳下是有幾戶人家,前些日子周邊戰亂,又逢瘟疫,估計已經家破人亡了。”
項羽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他想著如同這山腳下房屋一般覆滅的楚國,內心百感交集。
“戰亂么……”雪尋從小看著深宮爭斗,早已厭倦了宮里的生活,在亂世中渴望自由與和平,然而亂世當頭,自己又怎么爬的出這沼澤?
雪尋心中念著趙國的百姓,項羽則心系著滅亡的楚國,兩人就這么在這山路上走著。
突見周遭幾道黑影,一群身穿粗布棉衣,腳蹬布鞋,面色有點蒼白的男子攔住了四周的去處。
項羽心中一緊,“不好,這些人似乎得了瘟疫!”
“咳咳咳——”為首的男子一直咳嗽,許久后才斷斷續續地說:“趙國的公主?別是騙人的吧?趙王現在都不管我們老百姓了,怎么可能派公主過來!”
說完又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雪尋,眼中流露出貪婪的目光,“姑娘這打扮,是有錢人家的丫頭啊,交出銀子來,留你們一命!”
“要錢給你們便是,為何出來傷人……”
“公主莫輕易信了這些賊人。”
雪尋話未說完,就被項羽打斷,“給了他們銀子,他們未嘗知足,恐怕心里還打別的什么算盤!”
為首的男子一揮手,大喊道:“兄弟們上!反正我們已經染上了瘟疫,能拉一個墊背是一個!”
項羽心中大驚,這些人已經染上了瘟疫,若是與他們距離太近的話,勢必會被傳染,不行,不能讓他們靠近雪尋!
“尋丫頭,你往后靠,千萬不要過來!”項羽橫眉立目,直接沖了上去。
賊人們一涌而上,項羽飛起一腳就踹翻了幾個擋路的,他力大無窮,對付這些生病的山賊自然不在話下,問題是現在投鼠忌器,這些人都是豁出了性命不要的,糾纏下去怕被傳染上瘟疫。
項羽且戰且退,拉著雪尋往山上跑去,試圖甩開這些患病的山賊。
這山路崎嶇陡峭,雪尋沒有留意到身旁是一個小山坡,腳踩了個空,一不小心摔了下去。
項羽發覺了身后異樣,立即撲了過去,抱住雪尋,兩個人一起滾下了山坡。
好在項羽是練武之身,迅速憑借蠻力抓住一根大樹,穩住了身軀,雖然手上被擦出一些小傷口,所幸并沒有大礙。
雪尋因為被項羽護在懷里,倒是沒有怎么傷到。
還好一路上是有驚無險,雪尋心中暗暗慶幸,這樣一來,反倒躲開了那些山賊。
兩人單獨出來已有一段時間,為了不讓驛站的張珥擔心,便準備回程。
但是走著走著,項羽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自小體魄強壯,很少生病,但是此時卻覺得頭痛如劈,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為了不讓雪尋擔心,項羽一直在咬牙堅持著,但是一路走來,頭痛的感覺卻越來越明顯。
到了鎮上的時候,他再也撐不住,只覺喉頭一陣腥甜,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
雪尋一看嚇壞了,“項大哥你怎么了?怎么會這樣……”
項羽這幾日在城中看多了許多染上瘟疫百姓的癥狀,心里自然清楚自己很有可能被傳染了,馬上推開了雪尋,“不要碰我!你離我遠點,我可能也染上了瘟疫!”
雪尋聽了心如刀割,還想著過去扶他,卻被項羽制止了。
“你現在可是代表著趙國去秦國拿藥方的公主!要是連你也感染上了瘟疫,那么趙國的百姓可怎么辦?你弟弟怎么辦?!”
雪尋凝望著項羽,一汪清澈如水的眼瞳中泛起了淚花,思索了片刻,才咬了咬嘴唇,走在了他前面。
項羽就在后面遠遠地跟著,一直保持著足夠的距離,就這樣,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驛站。
……
此時張珥正在驛站門口急得團團轉,突然見到趙雪尋一個人回來,而且眼睛泛紅,不禁疑竇萬千,“你們去哪里了?項兄弟呢?”
雪尋激動地抓住他的胳膊,泫然欲泣道:“表兄,你快去請太醫出來看一下吧,項大哥可能感染了瘟疫!”
“什么?!”張珥心中大驚。
沒想到項羽平時身強體壯的,卻也染上了疫病,張珥趕緊叫了一位醫術最好的太醫出來為項羽診斷。
果然不出所料,經過太醫的幾番查看,即刻確診項羽是患上了瘟疫!
而且,由于他和患者有過直接的接觸,又經幾日行軍勞累,所以此番病勢洶洶,恐怕只有幾天的壽命了。
“不,這不可能!項大哥怎么可能只能活幾天了呢?大夫,您一定是診斷錯了!”雪尋聲淚俱下,一雙眸子哭得梨花帶雨,遲遲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張珥面露歉意地看著項羽,嘆氣一聲,說道:“項兄弟,對不住了,我現在要把你帶到疫區去!”
項羽點點頭,他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也沒有說什么。
倒是雪尋,知道項羽是為了救自己才會變成這樣,心里一直不能接受,哭著要跟去疫區,卻被張珥硬生生地拉走了。
……
出了疫區,只見一位約莫二十的少女站在門口,頗有沉魚落雁之姿,身著青綠色流蘇長裙,正怯生生地往里面望。
“請問一下,是有位叫項羽的將軍在這里嗎?”
張珥疑惑地看著她,這位姑娘有幾分面熟,卻忘了是在哪里見過了。
那女子見到熟人,臉上一喜,“少俠?不,是公子張珥!一個月前你曾在信都城乘坐馬車時救過我,你可還記得?”
張珥想起了那日的情景,原來正是抱著小黑貓在街頭亂竄的那位少女。
當初自己進入王城的時候,曾經在馬下救了她一命,而她,是為了救一只小貓才將自己置于險地,應是個心思單純善良的女子。
“原來當日救下的是你啊,想不到又再次相見,姑娘認識項兄弟?”
“看來籍哥哥真的在這!”
綠衣少女高興地一合手,天真爛漫的模樣讓人不忍心傷害。
“大恩人,我叫虞楚楚,和項籍哥哥從小一塊長大,此番一行就是專程來找他的!”
疫區門口赫然立著牌子,張珥心想,原來她是不識字的。
張珥便故意說:“楚楚姑娘,恐怕你現在不便見項兄弟,要不先隨我們去驛站住下,過幾日再來……”
“這是為何?”
楚楚見張珥和旁邊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的神色都有些不對,眼神暗了暗,擔憂地問道:“是籍哥哥出了什么意外嗎?”
只見有幾位太醫面罩布紗出入,行色匆匆,楚楚急忙上前詢問項羽的情況。
太醫卻說:“姑娘,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沒看到牌子上寫著‘疫區’二字嗎?趕緊走罷!”
楚楚聽了,眼里瞬間就泛出了淚花,趁著張珥分神之際,竟不顧一切地往疫區里跑去。
等見到項羽的時候,只見他虛弱地躺在床上,面色慘白如月光,這哪里還是她記憶中威猛神勇的籍哥哥?!驚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原來虞楚楚一個弱女子千里迢迢來到趙國,尋找項羽已經幾個月有余,一直未有消息。
前日才聽鄉鄰說有位姓項的將軍帶兵逗留此處,就想著碰運氣過來看看。本應是高興的事,卻萬萬沒想到,如今項羽已身患瘟疫,朝不保夕!
這么一喜一悲,楚楚再也經受不住,趴在項羽身上大哭起來。
原本昏睡中的項羽似乎聽到了動靜,慢慢地睜開雙眼,只見一張清秀的容顏映入了他的眼瞳。
“楚楚?是我回光返照了嗎?居然能在這兒見到你……”
“籍哥哥,真的是我……蒼天不負有心人,我終于找到你了!”
楚楚見他醒來,激動地破涕為笑,緊緊握住項羽的手,生怕一松開他就會離她而去一樣。
項羽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地抽回手,大驚道:“你快點出去!傻丫頭,我得的是瘟疫,會傳染給你的!”
“我不怕……”楚楚哽咽地說,簇簇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衫。
“籍哥哥,我們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從未分開過,之前你執意要獨自來趙國成就一番事業,我也背著爹偷偷跟來。這一次,你別再想丟下我了……”
屋外的雪尋將這些都收入眼底,不忍打擾二人,只是私下讓太醫給楚楚姑娘準備好面紗和防疫的湯藥。
同是女子,她何嘗不懂楚楚的心痛,她也恨不得日日夜夜陪伴在項大哥身邊!只是作為公主,雪尋有更重要的責任要擔起!
……
今夜,格外寂寥。一抹落寞,死死的纏繞在趙雪尋的心間。
她獨守著一窗的清冷,在皎潔的月光下研墨提筆,將滿腹的心事都偷偷寫在這錦帛之上。
“項大哥,一別之后,兩地相懸,尋兒已決定明日和表兄前往秦國,為你和天下百姓求得藥方。只是心系于君,念念難忘,只愿君一切安好,勿思勿念,安心于此等我。尋兒此行定當取得瘟疫藥方,不日便安然歸來相見!”
寫了信兒,雪尋戴上面紗,直接去了疫區,卻見項大哥已經休息,而虞楚楚仍守在他的身邊,不分日夜地細心照顧著,任誰見了都會感動。
一個弱女子能在疫區如此勞心勞力地照料項羽,想必兩人關系非常親密。想到這兒,雪尋心里竟有一絲酸澀,但很快又被重重的心事沖淡。
不得不說,虞楚楚對項羽照顧得細致入微,太醫都說,病情已有明顯的好轉,只要抓緊時間拿到藥方,還是可以治愈的。
項羽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染上瘟疫的,如今見他被照顧得很好,雪尋終于可以安心一些。
“公主殿下,你也很擔心籍哥哥是不是?”楚楚見到雪尋,首先打破了沉默,同是女子,她似乎看穿了雪尋的心思。
“楚楚姑娘,你若信得過我,還勞煩你幫我將此物轉交給項大哥。”
語畢,雪尋從袖口拿出那封書信,“他看到后興許會堅持下去,我一定盡快帶著藥方回來!”
說完她便決然地離開,竟不忍當面和項羽話別。
去秦國尋求瘟疫藥方的事情已經迫在眉睫,雪尋知道,小歇在等她,項大哥在等她,趙國的百姓們在等她,再也容不得片刻的猶豫!
第二日清晨天剛微亮,雪尋便與表兄準備妥當,只帶上阿信和幾個武藝高強的護衛,其余的太醫和士兵都留在了原處,啟程往秦國而去。
漫漫長路,曲折坎坷。趙雪尋卻沒有想到,這一番秦國之行,竟造就了日后幾個國之間的風起云涌,局勢大變!乃至改變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