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曖昧的光線中,觥籌交錯衣香鬢影,沉浸在紙醉金迷中的男男女女讓這個迷醉的夜晚更加瘋狂。
這家“浪漫夜色”是集合了酒吧、舞廳、KTV于一體的娛樂場所。其實“浪漫夜色”本身雖然身為綜合娛樂場所,其規模并不算很小,然而在A市這座全國數一數二的大都市來說并不算是一流,出入這里的人大多數都是普通市民,至多是一兩個運氣很好的暴發戶,真正上流社會的人是不屑于來這種魚龍混雜的場所的。
雖說是魚龍混雜,然而“浪漫夜色”的女老板——通稱“莉姐”——卻是性格潑辣很有一些手腕,再加上性格爽利很重義氣,幾年間在這座大都市倒是混出一些名堂。所以出入這里的雖然三教九流皆有,但是還沒有膽敢砸場子耍橫的。
二層的瞭望臺,簡單說啦就像是一個大型陽臺。每到夜色降臨,瞭望臺上面都會有樂隊或是歌手以團體或個人的形式在上面演出,為這里增色不少。
此時在上面進行小提琴獨奏的是一名年輕的女子。她漆黑如瀑的發絲燙成了波西米亞風格的大波浪,并且挑染了魅惑的酒紅色,隨著演奏提琴的動作而款擺,使得姣好的容顏若隱若現,而且二樓和一樓之間有一定高度,使得在一層盡情狂歡的男女對二樓那位演奏者的容貌看得不甚清晰。
然而即便看不清容貌,這位演奏者的身材倒是一等一的好。曖昧婉轉的燈光之下,深紅色的斜肩抹胸套裙包裹著纖細曼妙的身體,裸、露出的一片幾乎吹彈可破的肌膚,倒顯得肌膚更似雪,衣裙艷如霞。
即便只看這位演奏者的身段,便能吸引許多狂蜂浪蝶。更何況女子的演奏雖然比不得一些專業演奏家那樣富有技巧,演奏出的曲子卻別有一種韻致,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宛若暴風雨中盛開的玫瑰,那樣驕傲艷麗,不屈不撓,妖嬈盛放。
算上這一曲,她已經連續演奏了十好幾首,每首曲子至少也要四五分鐘,所以七七八八算下來,她站在臺上已經近兩個小時。所以這一曲終了,那紅衣女子微微躬身行禮,便不顧一樓的一片歡呼喧鬧轉身離開。
“思嬈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身材豐腴卻不失姣好面容的女子走上前來,遞過涼飲給方才在展望臺上演奏的女子——安思嬈。
安思嬈接過涼飲咕咚灌下一大口,冰涼的觸感劃過喉嚨,驅散了因為長時間的登臺演出而帶來的燥熱感。隨即她向著對面的女人笑道:“不了,下周一開始便要期末考,我還要回去復習呢。”
對面的女人——何莉——聞言嘆口氣:“你這孩子也真是不容易,白天上學,晚上還要在這里駐場演出。嘖嘖,看看你,比起最初見面都瘦了好幾圈了!”何莉上下打量著安思嬈因為削瘦而顯得愈發精致的臉容,語氣中難掩心疼。
“莉姐,我倒是覺得這樣不錯。”安思嬈拍拍何莉的肩膀,“雖然現在忙了一點,但是我感覺很充實。”說完,安思嬈便拿了洗漱用具去后面自己的房間了。
“夜色浪漫”雖然是娛樂場所,但是后面卻是員工們正常的宿舍。雖然這種地方也有從事“特殊服務”的人,但是他們都是住在地下一層。
而安思嬈的房間窗外面對的是居民區,環境十分安靜。甚至她還有個獨立的衛生間。這樣的單人房間在數年之前的她看來一定是難以忍受的狹小逼仄,然而對于如今的她來講卻住的很是習慣了。
痛快地洗了個澡出來,安思嬈身著從淘寶網購的二十元寬松連身裙窩在床上看書。這時候傳來了“扣扣”的敲門聲。
抬頭看去,原來是何莉推門進來——她手里還端著個托盤,竟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熱湯面。西紅柿、黃瓜片、還有一個荷包蛋,紅的綠的相互搭配,顯得十分讓人食欲大增。
“來,趁熱吃,吃完再看書。”何莉把面條往床邊的桌子上一放,說道,“用功是很重要,但是也不能餓肚子不是?”
安思嬈因為要趕場子,所以晚上只吃了一口墊底。現在倒是真的餓了,于是也不客氣,當即點頭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雖然在外漂泊多年,然而安思嬈骨子里的教養氣質卻在不經意間便能流露出來。何莉默默地看著眼前不過二十出頭的女孩,那筆直的姿勢、絲毫不發出聲響的就餐習慣,不知不覺讓人看上去心里發酸。
“唉~明明應當是富家千金,偏偏卻在我這不入流的地方做打工妹。造孽哦~”
聽到何莉自顧自的言語,安思嬈動作一頓,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抬起頭:“莉姐,話不是這么說。如果不是當年你收留我,甚至還幫我三番五次遮擋身份,就算我不被找到抓回去做那籠中鳥,也會露宿街頭。”
“那不也是你當時先幫著你莉姐我收拾了那個死男人么?”似乎相當兩人初次見面的時候,何莉的臉上浮現一絲懷念的笑容,“其實第一次見面你可是把我嚇了一大跳。明明前一刻還身手了得的樣子,結果后一刻竟然靠著墻根就那么睡過去了。”
被這么一說,安思嬈也想起來那時候窘迫的情形,雖然臉頰發燙,但是她只是低下頭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低聲說道:“我只是困得要命而已——之前連續兩晚三天都沒睡了。”
“真是的,當時還以為你受了什么傷昏倒了。”何莉寵溺地摸了摸安思嬈還帶著濕意的頭發。雖然這個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女孩神色總是淡淡的,但是接觸下來卻發現是個外冷內熱、別扭又有些小可愛的女孩。
何莉自己沒有生育能力——這也是前夫如此嫌棄她的原因之一——所以安思嬈對于何莉而言,既是妹妹,又是半個女兒。
感受著溫柔的撫摸,安思嬈心中泛起柔軟的感覺。她不由得低聲說道:“莉姐,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恐怕逃不過穆言赫的眼線、享受這么安寧的生活。”
“唉,我也是舉手之勞罷了——不過說起那個穆言赫,今天的報紙你看了么?頭條上可全是他吧?”
安思嬈聞言神色一僵——不得不說,即使過去好幾年,那個男人對她的影響來仍舊十分明顯。
何莉見安思嬈神色有異,也是見怪不怪——每次提到“穆言赫”這個在全國的經濟圈里面都很有名氣的年輕人,她都是這樣露出復雜神色的。雖然安思嬈對自己很是信任,也愿意分享某些秘密,但是何莉明白,思嬈和那個穆言赫關系一定很復雜。
不過這些并不是她應該問的問題。所以她只是把今天的晚報遞給安思嬈。安思嬈接過來一看,果然,那張熟悉卻愈發沉穩成熟的面容占據了大幅的頭版照。
“宋氏?他竟然是宋氏老爺子的外孫?”這讓安思嬈倒是大感意外。
當時初見穆言赫的時候,他還不過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而且印象中按照父親的說法,當時的穆言赫十分狼狽,同那些在外閑晃的流浪兒基本沒有什么區別。若非那雙眼睛太過幽深銳利,不似孩子的眼睛,當時的安卓斌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的。
何莉也顯得很是吃驚,不解地問道:“不是說,他是你們收養的流浪兒么?這樣狼狽的一個人,竟然有宋氏這么強大的親戚?而且,為什么宋氏那樣的家族會十多年來對這個外孫不聞不問?”
一絲淡淡的冷笑浮現安思嬈的唇邊,何莉不明白,同樣出身富貴的她卻是十分明白豪門光鮮背后的骯臟:“對于宋家那樣的大家族來說,如同穆言赫這樣流落在外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光是私生子就數不過來了。恐怕如果不是穆言赫這些年來在黑白兩道漸漸闖出些名堂,他這個宋氏的外孫還會繼續‘流落’在外的。”
說白了,現在的宋氏雖然家大業大,然而現在年輕一輩竟然出了一批扶不上墻的阿斗,要么就是只顧著拼爹的紈绔子弟。人才的青黃不接,讓宋氏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比起將宋氏偌大的家業白白送給幾個虎視眈眈的外姓女婿,還不如讓這個有著血緣關系的外孫接手更好一些。
看著版面上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眸,似乎能夠透過那薄薄的一張紙看透她的內心,這讓安思嬈心中驀然有些煩悶。
將報紙甩到一邊,安思嬈打算繼續和面條奮斗。這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的是一個“浪漫夜色”的服務生,據說是本應這時候趕來的駐場歌手因為交通狀況,需要晚來一會兒。但是卻又不能讓一層的客人就這樣干等著,于是安思嬈立即扯過剛剛換下的紅色衣裙淡聲對那侍應生說道:“小磊你先出去應付一下,我簡單收拾一下先上去唱兩首。”
何莉不擔心安思嬈會唱的不好砸場子。事實上她不止一次聽過安思嬈的歌聲,她的嗓音清冷中帶著低柔,有一種拒人以千里之外,偏偏帶著絲絲魅惑的感覺,很有質感。
可是……
“你就這樣素顏上臺?沒有問題么?”安思嬈固然面容精致艷麗,可是若被熟識的人看到,也會有一定的麻煩。
安思嬈頓了頓,隨即淡淡一笑:“已經過去這么久了,而且只有一兩首歌的時間,不會那么巧被熟人碰到吧?”
何莉想想也是,哪有這么巧的事情,于是就讓安思嬈登臺去了。
可是這時候的安思嬈怎會知道,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因為她這一次的僥幸,讓自己的命運再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