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因為代價太大了。”宿離見著簌簌怔神毫無反應的樣子,才又嘆息著補充道。這個世上沒有真正容易的事情,也許在她的眼里早就看透了。又也許,在她的心里本就有了自己的決定。不明其意的一句話,有的時候,給人的印象不盡是最深的。
次日清早,她現(xiàn)在娘親道定將她扮的一定要是整個宮中最美的,最好是橫過那些胭脂嬪妃。卻換來宿離一句玩笑,她只道:“娘,您把我扮成這樣,連我自己可都要識不得自己了。”
“話不能這樣說,只要你的娘親還認得你,那不就好了。”碧梓菡說著,又往她盤起的一縷墨發(fā)中插上了支精巧的白玉簪,上面還綴著幾絲銀白色的流蘇。若是從陽光下看去,必是亮的。碧梓菡滿意地欣賞了下自己的女兒,言:“你看,這不是很好。”
宿離瞧著銅鏡里的自己,鳳眸中華光閃過,白皙的膚色又加了點腮紅,讓她的臉色看上去瞬間滋潤了不少。她微微抿唇,那笑容似是上天將所有寵愛垂憐于她一般,絕世風華。
她道:“好……是挺好的。”
人間的生活就如同是霧里看花,或許她本身猜不透這些凡人的心思,卻依舊有些眷戀這樣的感覺。她兀自笑了笑,從小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一面,也就不知曉什么母親的心思了。
“娘,你先去歇息吧。您看我這里也差不多了,待會兒讓簌簌送送我出去便好了。”宿離悠悠地側(cè)眸,一頭的琳瑯飾品有的碰在一起,發(fā)出細碎的輕響聲,頗有點銀鈴的感覺。
碧梓菡聞言,卻不回答。只是垂著眸子,輕輕撫著她柔順烏亮的發(fā)絲,慢慢嘴角露出了滿足的笑意。“女兒大了,娘親都有點舍不得了……”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都多了些嘆息。
宿離只道:“女兒不過是去參加一個宮宴,又不是保準得找個人家嫁出去了。”
“娘知道瀟湘好。”碧梓菡笑:“可你也不能總是留在娘的身邊不嫁人吶……你都不小了,丞相的女兒,當然得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嫁了。”
“好,女兒知道,一定會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嫁了,然后和夫君恩愛地在一起,讓娘和爹都放心。”宿離爽快地答應。只不過或許她這個時候并不知道,以后的她的確如此了,但能給她的或許也只有十里紅妝了。
等到碧梓菡一離開,宿離便很快地找來了簌簌,她的回應也確實沒有出乎她的意料。她緊抿著唇,長且疏密的睫毛微微顫了顫,聲色低沉,還有點略微的沙啞,她說:“仙君,您忘了,我不能去。”
那個時候,宿離才算是想起來了,然后說道:“是我忘了,抱歉。”
宿離又朝著她溫和地笑了笑,似是也帶了些安慰,自己走出了房間,獨獨留下白清一個人坐在那里,深深吁出口氣,臉上神情苦澀。“仙君,其實,不止是這樣的啊……”
不遠處,便是那金碧輝煌的所在了,紅瓦黃墻、畫棟雕梁,說不出的富麗堂皇。朱紅的大門左右蹲守的石獅,吱呀門開,拂落細細的煙塵,正面是一座樣貌恢宏的大殿,白玉為梁,翡翠當瓦,飛檐翹角。
宿離再瞥了一眼,便悠然地轉(zhuǎn)身離開,她只是好奇人間的皇宮究竟是與仙界有何差別罷了。雖然沒有仙界景象的仙逸與更多的飄然寧靜的優(yōu)美,但宿離倒也覺著這里看似多的是一絲人味吧……有凡間的獨特的氣息,不似仙界的脫離世俗感。
她一路沿著往設宴的地方走去,倒是差些忘了時辰。她的父親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皇上的身邊一起等候眾位大家千金入座了。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身為丞相的女兒,估計免不了就是被指婚給某個皇子,但那些皇子依以前來看哪個不是姬妾眾多的,宿離倒也不擔心日久生情這回事。
正想著些事,恰巧迎面突然就要撞上來一個人,宿離驀地避開,側(cè)了側(cè)自己的身子。誰知她的裙擺并不能避免遭殃,被那個人剛好用力一腳踩住,眼見著自己的身體就不平穩(wěn)了,她皺了皺眉。卻在即將摔倒之前被人用力抱緊了腰際,而那人似乎就成了墊背的。
看樣子摔得挺疼的,宿離這么覺得。
身下的人悶哼了一聲,就差沒喊出一聲疼了,是生生地咽了回去。仔細地打量,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還是一個俊俏的公子,光潔白皙的臉龐,烏黑清透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唇形,還有一襲水墨色的精致繡邊衣,無一不在張揚著他身份的高貴。
“你還好吧?”第一次,宿離覺得自己的問題很雞肋。
玉允咧了咧嘴,準備說些什么,但靠得這么近一見倒是瞬間愣了愣,女子秀美清麗的容顏完全展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美得……不像話。宿離本身沒有想到那么多避諱的事情,卻不曉得他感覺到的就是女子溫熱的呼氣就這么落在了他的臉上,現(xiàn)在她與他的姿勢也讓他幾乎可以覺得到她一身的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帶著暖意的體溫甚至可以傳過來了。
玉允尷尬地咳了一聲,慢慢撐起身子,然后一把也將她扶了起來。“姑娘沒事即好。”他溫溫地笑了笑,說道。隨后不緊不慢地先拉起宿離,看了看自己略是凌亂的衣衫與發(fā)冠,才悠悠地嘆了口氣,輕撫了幾下。
“你是幾皇子?”冷不防地聽到宿離問了句。
這讓玉允聽著抬起了頭,看著這張冷靜悄然笑著的臉,他想了想,才青澀地笑著問道:“是不是有什么區(qū)別的嗎?”
“不,沒什么區(qū)別。”宿離勾起一笑,答了句便立刻欲走開,誰知玉允突然又拉住了她的手臂,她的神情瞬間變了一下,然后輕輕一揮袖甩開了他。“我也不知道你是幾皇子,不過現(xiàn)在皇子們該做的事是快些回去宴會,不然遲了可就不好了。”話畢,宿離便不再等他了。
“你是哪家的小姐?”玉允回神時稍是響了響聲音問道,卻也沒有得到宿離的回應,而那個本該走在前面的人影此時竟不見了蹤影。
等到玉允離開了那里,這才聽到一個幽幽的,又有些含笑的聲音:“也不過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