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遙回到相府落楓館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了,她一踏入院門,紅萼就焦急地迎了下去。
“可算是回來了。”紅萼明顯松了一口氣,側身把她讓進了院子,隨手關上了院門。
“我跟著沈翊涵進了鋮王府,卻收獲了其他的東西。”凌遙對她笑笑,從懷里摸出在黑衣人身上順來的令牌遞過去,“這是從一個暗探鋮王府的人身上得來的。”
“霄……”紅萼接過來看了看,若有所思道:“聽說霄王府的令牌實難得一見,統共也不超過三塊……”
“那么這黑衣人在霄王府的地位一定很高。”凌遙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樣妄自揣測也沒有結果,凌遙便暫時把這件事放下了,只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那黑衣人在霄王府的地位的確很高,而且不是一般的高,而因為她這一時的疏忽,便為自己的日后惹上了不盡的麻煩。
凌遙把令牌重新收回了懷中,心思已經轉到了白日里見到沈碧鋮和沈翊涵的事情上,在花園聊天時她聽著穆蓉遙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這個沈翊涵此時卻是傾慕于她的三妹穆婉遙的。
然而在她的印象中,沈翊涵自少年時代就遠走邊關鎮守戍守,為著與自己的婚事才多年來第一次回了上京,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認識穆婉遙的。
那么,是在自己離開的這四年里,沈翊涵對她的三妹情根深種,已經到了非伊不娶的地步?
一念及此,尖銳的鈍痛瞬間閃過她的心間。
她還記得他在信中寫給她的話,他說自他遠走邊關,從來沒有人如此關心過他,說他愿意娶她、一生只愛她一人……
穆凌遙狠狠咬緊了下唇,強迫自己從那一段軟弱的回憶中解脫出來,翦水的瞳子中閃過凌厲的冷芒。
他與那些以貌取人的膚淺之徒沒有分別,而自己既然回來了,就斷不會再像以前那么愚鈍,他欠她的,她要一一討回來。
她走到書桌前坐下,鋪開宣紙提筆書寫,一邊問紅萼:“城外京城戍衛的營地你可知道?”
“知道的,”紅萼答道:“小姐是要?”
“以你的身手,能潛入戍衛營的駐地么?”凌遙一面低頭書寫,一面問道。
紅萼思索了片刻,才回到:“潛入外圍沒有問題,若再深入恐怕會被發現。”
“外圍都是些尋常士兵,而且立場不明——”凌遙沉吟片刻,復又問道:“若有我在外面接應,你可能再深入一點,確保東西最后送到沈翊涵的手里么?”
“沈翊涵?”紅萼這一驚吃的不小,下意識地偏頭去看,只見凌遙正在寫的竟是一封信,開頭幾個清秀的小楷赫然寫著沈翊涵的大名。
“小姐你這個時候給沈翊涵寫信?”紅萼驚道。
“嗯,我思來想去,沈翊涵就算再魯莽,也不該公然抗旨將我趕出來;況且他一見面就堅持認定我不是穆凌遙,也確有可疑之處。”凌遙頭也不抬地淡淡答道:“若想排除這些疑點,唯有見上沈翊涵一面。這封信我沒有署名,只是試探他一下,若他對我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感動于我曾經寫給他的信,那么他一定會認出我的字跡來;而如果這件事有第三個人參與,他也一定會去找她商量。”凌遙解釋道。
“那如果,他對您說的都是假話呢?”紅萼心里有些不忍,但還是提出了這種可能。
凌遙愣了一下,沒有接話。
這個,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吧,當年欺辱她的人那么多,有些是因為她的身份,有些是因為她的丑陋長相,有些連理由也沒有,實在也不多他一個。
“小姐?”紅萼見她沉默,擔心自己的話傷到她了,急忙道歉,“奴婢的意思……””
“那也很正常。”凌遙抬頭對她笑了笑,不再說話,迅速寫完了信,放進信封里,才復又問道:“我們明日傍晚就去,如何?”
紅萼默了一默,答了句“好”,為她斟了一杯熱茶,低頭退了出去。
此時已是月上西天,凌遙站起身來推開了面前的小軒窗,正對著窗口種著一棵楊樹,還是娘親剛剛嫁入相府時種的,此時經過二十幾年的光陰,已是一片枝繁葉茂。
皎潔的月光被茂密的枝葉篩下如水的碎影,照在她絕美的容顏上,光影交疊,一時顯出幾分落寞疏狂。
她一個人靜靜地,在那里站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