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陌然道別了貝拉達和蘇小妹，原本奶奶去世就已經讓蘇小妹止不住眼淚了，顧陌然的道別又在蘇小妹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但人生沒有不散的宴席吧，顧陌然勸慰蘇小妹。

顧陌然走出貝拉達的民宅，發現上官佐竟然還在那里。

“這位先生，能不能麻煩您別再跟著我了？”

“顧小姐，各走各的路，怎么能說我是跟著你呢？”

“從兩個星期之前，我就知道你跟著我，但昨天晚上我終于知道你是誰了，你這么做究竟為了什么？”顧陌然有些生氣。

上官佐立馬把相機拿出來，“咔嚓”一聲拍下顧陌然撅嘴的樣子。

“嘿，今天有收獲。”

“你！”

顧陌然拉著行李就向前跑，想在某個拐角甩掉這個家伙。

“顧小姐，你把錢都給了蘇小妹，你拿什么繼續旅行？”

這兩個星期，上官佐每天花錢包下了顧陌然的三杯酒，就是為了讓顧陌然能攢到一些錢，卻被顧陌然全給了蘇小妹。

“你別跟著我，我就有錢。”

“為什么？”

“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啊？哪來這么多為什么。”

“嘶……這，莫非，我是個男人，我在你就不能旅行……啊！你要去賣身？”

“賣你。”

上官佐越發覺得顧陌然有意思了，笑呵呵地說：“你把我賣了還不如把自己賣了，你若要賣身，我買啊！”

“顧陌然！”

這聲音把兩位都唬住了。

顧陌然抬頭一看，竟是孟梓非，戴著墨鏡一臉得意地站在阿斯頓-馬丁DB9面前。

孟梓非看見上官佐離顧陌然不過十幾公分的距離，心里覺得很不爽。

“賣什么？”

顧陌然瞅瞅上官佐，眼下正想擺脫他，迎上孟梓非說：“賣我，你買嗎？”

孟梓非聽顧陌然這么說，有些意外有些失落，這話怎么能從顧陌然口里說出來呢。

“我買……你……你在開玩笑？”

顧陌然于是擠眉弄眼給孟梓非看，孟梓非突然明白過來，立馬用手搭上顧陌然的肩向上官佐示威：“她，我女人！”

上官佐看到孟梓非竟然在這個時候出現，這一出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有些理虧，似乎被愚弄了，什么也沒說轉身走了。

上官佐走出好幾百米遠，顧陌然才發現自己還在孟梓非臂彎里。

“放開我！”

“喂喂，翻臉不認人吶，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

顧陌然拖著行李向前走，沒搭理孟梓非，心卻很痛。

上官佐跟著她的時候，孟梓非抱住她的時候，顧陌然居然有一種對神秘男人的愧疚，似乎早把自己默許給了他，未婚未嫁，連海誓山盟的承諾也沒有，就已經是他的人了。

“你這女人真奇怪！”

一路上孟梓非開著幾百萬的跑車跟著顧陌然，很招惹人眼。

“上車啊，你這種速度，委屈了我的跑車！”

顧陌然沒有回答，也沒有準備上車。

孟梓非一踩油門，把車橫在了狹窄的古巷口，下車搶了顧陌然的行李扔在一邊，把顧陌然扛著扔進了后座。

“你做什么！我的行李！”

“不好意思，你在就成。”

說完一踩油門，朝顧陌然沒有想法的方向去了。

孟梓非一路開著車，夜色升起，兩個人沒有話講，曠野無邊把星空襯托得綺麗無比。

孟梓非瞥了一眼顧陌然，她正沉默地看著窗外，背對著孟梓非的身子顯得消瘦了許多。兩個人本來不相識，也不過是一場偶遇，顧陌然平白無故地被拽上車，正憋著一肚子的氣。孟梓非實在是受不了這樣死一般的寂靜。

“顧陌然，說句話好吧？”

“你帶我去哪里？”

“西域，疆城。”

顧陌然一聽，轉過身驚訝地看著孟梓非。

“我對那里不熟悉。”

“就是你不熟才要去，你說呢？”

“孟梓非，我們又熟嗎？”

“就是我們不熟，才更要相熟，不是嗎？”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真的想找到一個人，并不是一件難事。”

“找我，做什么？”

“做，愛。”

孟梓非一臉小邪惡地看著顧陌然，好像在說“你是我的人了”。

“做，夢。”面對孟梓非的無稽之談，顧陌然淡淡吐出兩個字。

孟梓非干笑兩聲，一會加快油門一會兒急剎車，一會走Z字型，一會兒走S。

“你沒發現，我們的命運現在是連在一起嗎？”

“……”

“你怕了吧？”

“我不怕死。”

“不怕死，說得好簡單。”

孟梓非現在正以死亡的速度在高速上狂飆，星星在天空微暗地閃過。

“我知道你也不怕死，你的女人太多了，物質太多了，生活乏味了吧？”

孟梓非急剎車，然后看了顧陌然片刻，起身按住了顧陌然的頭。

“碰到你的那一刻，就覺得，自己有救了。顧陌然，和我在一起吧。”

顧陌然什么話也沒有說，把眼睛閉上許久許久不睜開，腦海里拂過一系列的畫面，從自己如何告別了夏小宛，在長途列車上遇到孟梓非，在麗江的細碎時光，貝拉達，蘇小妹，白力克，納西族嬤嬤，火塘吧的燈火，束河里的水，一切成了歌聲魅影……

兩個人這樣僵持了很久，一個不肯罷休，一個不肯回應，寂靜中只剩下兩個人的心跳和呼吸聲。

“咚、咚、咚。”

兩個人都被漸進的聲響驚動了，在這荒山野嶺中，一絲風忽然提醒了兩個人這詭異的氣氛。

“什么情況！？”

顧陌然有些緊張地抓著孟梓非的手。

“噓……我也不知道，別出聲。”

孟梓非以為是山野猛獸，好歹他是男人，這個時候要死也是他先死，他把顧陌然的頭埋在自己胸前。

顧陌然看了看車子外，一個隱約的影子從車外面徐徐而來，黑影漸漸縮成了一團。她機警地把天窗關上，孟梓非胸膛里的心跳更顯得蒼勁強烈。

過了好一晌，聲音又漸漸遠去了，兩個人屏住的呼吸稍稍松弛下來，顧陌然才發現自己還在孟梓非的懷里，被安護得很嚴實。

“我下去看看。”

顧陌然掙脫孟梓非，雖然他一再阻擾，還是沒有說服顧陌然。

那是誰，那個聲音有節奏有規律，聲音里帶著神圣感，似乎是從某個遙遠的國度來東方朝拜。

顧陌然終于看見黑暗中一個匍匐前進的人，手上套著木屐，身體屈卑，他叩一個頭向前進一步，如此反復。

等顧陌然看清楚，眼淚情不自禁淌了下來。

“是朝圣的人。”

孟梓非看見顧陌然梨花帶雨的樣子，覺得她更是莫名其妙了，剛才那種危險的時刻不見她恐慌落淚，現在倒好，說哭就哭了。

“好好的，裝神弄鬼嚇唬人啊！”

孟梓非咒罵得有道理，他剛從“英雄救美，舍身取義”里解脫出來，元氣顯然大傷。

“不懂別亂說，朝圣的人對信仰心生敬畏，像那些沒有信仰的人，就該對他們心生敬畏才對。”

“呵呵呵，朝圣的人我遇得多了，朝圣嚇人的人，這還是第一個！”

“晝夜不停，更令人肅然起敬。”

“別忘了，剛才我為你豁出性命，你是不是也該對我有點敬意才是呀？”

顧陌然回到車上，擺了個作揖的動作，無奈地看著孟梓非。

“陌然，和我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