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算賬

院中，沐宰相沐由之正領一群手下疾步沖來。暴露的青筋，緊握的雙拳，無不在叫囂此刻的他有多氣憤。

“孽障。”宰相沐由之粗暴的吼聲如期而至，舉手間，一巴掌的姿勢蓄勢待發。

想要躲開這巴掌，對于現在的沐歆寧來說，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只是接下來的發展，完全沒按套路出牌。

在看清沐歆寧的臉的那一剎那，沐由之不由怔住，抬在空中的手漸漸地顫抖了，雙手不約而同地緩緩落在沐歆寧的肩上。只見他臉上的怒氣全無，雙眼充滿溫情，嘴里癡癡念道：“你回來了？是你回來了嗎？”

對于這個父親，除卻前世沐歆寧的記憶，她并沒有多大記憶，可謂是個陌生人。十多年來的任其自生自滅，她不是沐歆寧，只是一個冷血的殺手，自然無法體會其中的言語。

在與前世的沐歆寧交接時，她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一股隱藏在深處的期盼，大概就是對父愛的執著吧。如果他還認這個女兒，她倒也愿意幫前世的沐歆寧滿足這份期盼。

只是，她不明白此刻沐由之這問話是啥意思，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那‘你回來了’又是什么意思？眼里若隱若現的深情，善于察言觀色的沐歆寧要是看不出就該是個傻瓜了！那置之不理十多年算個什么鳥事？

不過，還沒等沐歆寧開口，一旁某人早已按耐不住了。

齊茹煙見狀趕緊拉開沐由之，收起血紅的雙眼，做出苦主的模樣，委屈道：“老爺，你可要為我們的女兒做主啊。可憐我含辛茹苦養她十八年，還未見她出嫁，如今...可如今卻被人毆打致成廢人，讓她以后還怎么嫁人啊，難道安分守己倒成欺負的對象了嗎？”

說著，偎依在沐由之身上，并順勢失聲痛哭起來。眼角偷偷地瞄了沐由之，任她如何拽動，他還是處于恍惚狀態，一臉沒有要發怒的意思。

一計不成，又心生一計。

緊接著齜牙咧嘴地指著沐歆寧罵道，“好你個狠毒的女人，我們沐家可憐你，給你一安身之地，你不思進取，不感恩回報，反倒心生妒忌。可憐我女兒生性溫柔體貼，竟遭到你這般殘害。”

這話。。。她沐歆寧可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嘴的孬種。欺善怕惡？那也得看清楚誰是善誰是惡。

“你們沐家？給我一安身之地？笑話。”沐歆寧冷冷地呵斥道，黑若深潭的眼充滿濃濃的諷刺。“我沐歆寧，正房所生，上為沐家列祖列宗所知，百鳥齊歌，下蒙當今圣上抬愛，一道圣旨，普天同慶。你說你們沐家，難不成是你與人私通，另成的沐家？”

她說的倒沒有錯，據記憶里，沐歆寧出生時，院子中飛滿了各色各樣的鳥兒，連饒院中三日不肯離去。為此，皇帝歡呼‘福星降臨’。

沐由之聽言，想說什么又說不出口，只是微微皺了皺眉，深邃的眼神，饒是沐歆寧也讀不出其中的情緒。

“你...你...你廢了我女兒不算，還拿此言辭侮辱我。今日我若饒了你，往后我齊茹煙還怎么在沐府立足？”說著，便要一巴掌朝沐歆寧扇去。

“難道你所謂的沐家，除了扇人巴掌這一出就拿不出點像樣的舉動嗎？”沐歆寧瞬間扼住齊茹煙還未揮來的手掌。厭惡的眼神，散發的凌厲的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這句聽得沐由之一臉青白交錯，尷尬地收回自己懸蕩在空中的手。

齊茹煙的雙手就這樣被扼住在半空中。常年安逸的生活，此刻被這樣提起，倒讓身上痛的發酸。看樣子沐歆寧沒有絲毫要松手的意思，反倒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得她冷顫連連，話都不敢再說一句。

“咔。”又是一碎骨聲。齊茹煙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暈死過去。

她才不想浪費時間跟蠻人爭辯，有意思？直接廢了就是。

“寧兒，你......”一直沉默的沐由之看向這突然性情大變的沐歆寧，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溫柔善良的沐歆寧此刻居然一次又一次地廢人筋骨。雖霸氣顯露，卻籠罩著一股黑暗的氣息讓他喘不過氣。

“我沐歆寧不是吃素的主。打了我還要我屈膝討好，我做不到也做不來。”

“爹爹若認我，往后我依舊承歡膝下。但誰若敢傷我，饒是爹爹的面子，我一樣不留情面。”

一般嚴厲而不失溫和的言辭，聽得沐由之詫異連連，但心，卻是歡喜的。雖是世代文官，骨氣不可失，但霸氣也不能少。

沐家，絕不是文弱書生。

嫡女重新得到了認可，氣得齊茹煙敢怒不敢言，至于沐歆怡，還在昏迷中，倒是不知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否則還不得立馬從床上跳起來。

沐由之雖說貴為一國宰相，但生性節儉，并不像其他達官貴人那般住著金屋，嬌妻成群。

此時，沐歆寧才知道，她住的院子算是整座沐府最大的，以前沒人來修整，一直荒廢著，經過這幾日的改造，雖和金碧輝煌談不上邊，卻不失氣派。

府里上上下下能夠使喚的家奴也不過數十來人，但能派給沐歆寧近一半的人數伺候她。

穿著上更是綾羅綢緞，金銀首飾，盡顯尊貴。

按沐由之的話：一切不過身外之物。不足以彌補他心中萬分之一的虧欠。

沐歆寧看得出沐由之給她的都是最好的。雖說得到認可的那一夜，父女兩并沒怎么對話，但沐由之眼里的愧對又怎么逃得了沐歆寧銳利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