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恍然大悟。
“那,陛下另有打算嗎?”
我搖頭。
“不知?!?
桑榆嘴角微抽。
“小姐您都不知,就應下來,萬一…?”
“據我分析,近期既沒有需要拉攏的朝臣,也沒有需要聯姻的鄰邦。燕芙的婚事應是只要告知陛下一聲即可。你備一碗酸梅湯,響午過后隨我去一趟乾元宮?!?
“哎!”桑榆高興的應了。
我看著她雀躍的身影,略感奇怪,她在高興什么?莫非最近瞧上了哪個侍衛?
響午過后,因著陽光太足,不好出去,我趁著這空隙又著人給我念了一下最近的侍寢表,燕昭似乎對我的勸告聽進去了,雖然宸妃處去的依舊稍微多一點,但是其他人也沒有落下,最近宮里一片祥和。我暗自點頭,這樣才好,若不然日日有妃嬪來哭訴,我只怕得撂攤子走人。
“小姐,瞧著日頭小了些,咱們走吧?”
桑榆又耐不住進來催我。
我頓感詫異,忍不住笑問:“可是瞧上誰了?今日怎么這么急切?”
桑榆登時滿臉通紅:“哪哪哪有?。俊?
唔,看這情形,卻是有點情況!
免得她臊得慌,我也不再打趣她,命她提了那酸梅湯,領了她和幾名宮娥太監往乾元宮走。
雖說日頭小了,但是久經暴曬,地面散發著一陣一陣的熱浪,連時不時刮來的風都是熱氣騰騰,好比站在了剛揭開的蒸籠前。即便乘著鳳攆,也是不到半盞茶功夫,就出了一層薄汗,整個人熱得有些恍惚。
及至到了乾元宮,下攆時我腳步略微虛浮,身子踉蹌。
穩了穩心神,正欲往里走,卻突然見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奔了出來,還帶著細細的哽咽。細細看去,竟是莊嬪。她大約也看見我了,停了腳步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快步走了過來行禮。
桑榆上前把她扶了起來。
平日里靈動的圓眼此刻紅的像只兔子,眼皮子也腫成了核桃大,幾縷淚痕掛在臉上,將粉紅的胭脂沖出了一道有一道細細的溝,嗯,真真不忍卒睹。
“姐姐可是要去看陛下?”未等我出聲,莊嬪看了一眼桑榆手中的食盒,了然的問。
我遂點了點頭。
“正是?!?
誰料又引起莊嬪的傷心,一汪清泉立時在圓圓的眸子里氤氳而生,她抽噎道:
“姐姐還是明日再來的好,陛下此刻心情不佳,又加上剛才連兒擅闖,已是惹得陛下大發雷霆,姐姐此刻去,陛下只怕會遷怒于您。”
這話卻讓我十分詫異,素日里與莊嬪接觸不多,只知道小巧可愛,卻不知道她心性如此單純善良,再看過去,頓時覺得她雙眸含淚的樣子,十分的楚楚可憐。
我一時心中一動,取了帕子上前替她細細的擦了眼淚,順道幫她把胭脂又抹勻了??此每粗遥也挥蓽睾鸵恍?。
“多謝妹妹提醒,只是事關緊要,本宮卻還得去闖闖。妹妹今日想必受了驚嚇,蘇茹,且快些扶了你家主子回去歇著?!蔽页呀涄s了過來的莊嬪的貼身丫鬟道。
及至莊嬪離開之時,她尤擔憂的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愈發覺得這孩子心善。
“小姐, 要不,還是改日再來?”桑榆惴惴道。
我揶揄?!皠偛糯呶业哪枪蓜拍睦锶チ耍俊币娝樇t,又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是來找陛下商討正事的,這火發不到我頭上?!?
話雖如此,到了門口,卻被周朝朝攔住了,這卻是出了什么事,連周朝朝都被趕了出來。
“娘娘,陛下他…”周朝朝為難的看著我。
我微抬手打斷了他。
“無妨,本宮有要事相商,你且侯在這里。不必聲張。”
從桑榆手中接過食盒,我躡手躡腳走了進去,正殿沒人,因此前從未來過,憑感覺往左邊的房間走去。
“滾出去!”方一掀簾子,一聲暴喝震耳欲聾,險些叫我掉了食盒。
我調整了一下情緒,放下簾子,走了進去。
“不是叫…”站在書案前,執著筆的燕昭暴戾得抬頭,一見是我,臉色雖未好轉,話卻吞了回去。
我端著笑臉,迎了上去。
“大熱天的,陛下當心上火,臣妾帶了酸梅湯過來,解暑最合適了。”
我把食盒提到一旁的桌子上,取了酸梅湯端給燕昭。
書案上十分凌亂,張張白紙都寫著靜字。最上面那張備受暴虐,墨汁穿透紙張,暈開一片。
“哼,打個巴掌揉兩揉么?”燕昭沒接我手中的碗,冷哼道。
打兩巴掌?莫非是說爹爹?興許是爹爹又駁回了他哪項主張。
因此我賠笑道:“瞧陛下這話說的,縱然借臣妾十個膽子,也不敢動陛下?。 ?
燕昭似乎也覺得自己把氣生到我身上,十分的不光明磊落。他放下手中的筆,抿著唇坐下。
“說吧,找朕何事?”
我心下一喜,強裝淡然的一邊整理書案,一邊不經意的和他商討。
“陛下可還記得,前兩日您和我說起芙姐姐?”
燕昭思索了一下,疑惑點頭。
“怎么?”
我將白紙壘成一摞放在一邊,方抬頭朝他笑道。
“前兩日,臣妾與裕王妃閑聊時,得知芙姐姐已是心有所屬,只怕不日就有喜事了?!?
燕昭似乎頗為詫異。
“怎么如此突然?”
“哪里突然?芙姐姐今年都十九了?!?
放在普通人家只怕小兒都入學了。
“臣妾的意思,若是陛下沒有其他打算,這事就交由臣妾處理可好?”我柔聲道。
燕昭忽然似笑非笑看著我。
“你已經應了王嬸吧?”
我心里一咯噔,訕訕笑了兩聲。
燕昭見我如此,心情頓時大好,隨手就拿過那碗酸梅湯,暢快的一飲而盡。
“嗯,這湯果然清爽?!?
先別說湯,說說燕芙???我緊緊盯著燕昭。
“要朕同意也可以,你得答應朕一個條件?!?
我忙不迭問:“什么條件?”
燕昭沉思半響,狡黠道:“暫時沒有想到,你可以先欠著?!?
這,若是叫我與爹爹為敵,那可萬萬做不到。
見我猶豫,燕昭不在意的補了一句:“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欠,朕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將芙兒送去胡夏聯姻。恰巧二王子也在?!?
“不,臣妾答應。只是不能讓臣妾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比羰亲屟嘬郊奕チ撕幕男U之地,和死別又有什么不同?嵐姨只怕會受不住。
“當然!”燕昭別有深意的看著我道。
只是這個交易最終還是沒有生效,上天注定了燕芙要走一條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