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順王府上下這幾天的日子都不好過,先是王爺和王妃大吵一架,伺候王妃的人個個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事上身。
然后死心眼的世子又天天為了王爺身邊新來的陪房丫頭與王爺爭執不休,哪怕王爺每次都大罵不孝,世子還是不肯死心,于是王爺世子身邊的仆人也沒了好日子。
順王爺本想著新得個美人,能開心幾日,沒想到府里整日死氣沉沉,于是也沒顧上這費盡功夫帶回府里來的黛瑾,天天不過是自己喝酒,醉了就亂罵人,搞得一番下人苦不堪言。
黛瑾被放在內院里,其他人還摸不透王爺的心性,雖不欺辱與她,卻也不愿討好。
伺候王爺的貼身小廝里,有個年紀長些的,叫張財,跟在王爺身邊許多年了,最是懂王爺的心思的。張財看著大家天天都沒好日子過,便從黛瑾身上打起了主意,畢竟有一句話,叫解鈴還須系鈴人嘛。
黛瑾自從回到王府,雖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變成了陪房丫頭,卻仍希望著沒多久世子可以把自己從王爺手里接走,就算不能還住回西郊的房子,哪怕能陪在世子身邊做個丫鬟,也總好過伺候這脾氣暴躁又好色酗酒的老王爺。
畢竟世子都能不惜一切把自己從鳳鳴閣里救出,那么現在想來也不會放棄的。
然而一天天過去,黛瑾雖然不知世子是否了解自己的處境,但也慢慢感到,就算他比在鳳鳴閣中對自己還多了幾分牽掛和想念,可是,也許因為面對的是王爺,是他的父親,世子真的沒有太多的辦法。
自己被關在王爺的院中,比起曾經的遠在天邊,這近在眼前的時候,世子卻更不可能見到了。
這日,張財偷偷來見黛瑾,笑嘻嘻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不知他來意為何,黛瑾也不敢怠慢。
“張大哥怎么想起我來?可不要這般客氣了,我一個小小丫鬟,怎承受得起。”
“哎呀,果然會說話啊,再加上這樣的容貌,身段,嘖嘖嘖,黛瑾姑娘,不怨得王爺百花叢中過,還對你情有獨鐘啊,啊?嘿嘿嘿。”張財用眼睛瞄著黛瑾。
黛瑾雖然心中反感,卻知道這是個王爺身邊了不起的角色,也不敢多有得罪,“張大哥笑話了,王爺想必只是不愿家奴流落在外罷了,黛瑾身份低微,承受不住張大哥如此謬贊。”
“哎,明人眼皮子底下不說暗話,黛瑾姑娘,張財今天不是來跟你打哈哈的,著實是有事相商,姑娘就少說這些客套的話。” 喝了一口茶,盯著黛瑾看。
“張大哥客氣,有什么事吩咐就好了,我怎么配跟您商量呢。”
張財一拍手,“好,你肯聽我的話就好。你也知道,這幾日為了你,是王妃鬧完世子鬧,闔府上下不得安生,王爺更是苦惱不堪,天天借酒澆愁,辛苦咱們這些跟前伺候的。你就不覺得,該做點兒什么?”
黛瑾心里一沉,這想來不是什么好事。
張財繼續說道,“你心里肯定想著,既然世子對你喜愛有加,那么不出三日就能從王爺這兒把你要了去,你就跟年輕公子,過快活日子去,是也不是?黛瑾姑娘啊,你要是有這樣的想法,趁早打消了吧。”
此話正說道黛瑾的心坎上。果然我所猜不錯,王爺是不會這么輕易順了世子的心意的。
張財繼續說道,“張財跟了王爺這些年,最清楚王爺的心性。別的也就罷了,就身邊的這些侍妾丫鬟,若是王爺賞給世子的,那是他老人家開心,給十個八個也不算什么,但是如果是世子張口要的,別說是你這樣他中意已久的,那就尋常的一個貓兒狗兒,王爺也是不會給的。更何況王爺對你,是費了一番功夫,得罪了王妃才弄了來的,今兒就算世子尋死覓活,王爺也定不會放你們兩個去的,你呀,死了這條心,趕緊準備準備怎么好好侍奉王爺。如果以后真能討得王爺開了心,你也是咱們的半個主子了,也算不枉了這一輩子。張財說話,可都是為黛瑾姑娘著想。”
黛瑾聽到這里,并不意外,卻仍恨此人徹底打破了自己最后一點幻想般的希望。
可是說的是啊,別說是個貪圖女色的老王爺,就算是父慈子愛的人家,也鮮有兒子跟爹要身邊的丫頭這樣的事情。從王爺把自己帶回來那天起,就算是自己又要重新面對一個新的男人了。
張財見黛瑾不做聲,以為她仍不明白該怎么做,便急道,“糊涂丫頭!真個急死人了!趁著王爺還喜歡你,你還不趁早多去討他老人家歡喜?他開心了,咱這上上下下的人也就好過了不是。你這么死等著,以為自己是娘娘,有人請你呢?再等著王爺忘了你,把你扔在一邊,府里上上下下也都討厭你,看你到時候找誰哭去!”
“張大哥說的,也甚是有理。”黛瑾只得點點頭。
“哎,這就對了嘛!”張財一拍大腿,“黛瑾姑娘是個聰明人,張財早就替姑娘打算好了,這幾日王爺天天飲酒至深夜,身邊也不過都是我們幾個,王妃現下還不肯出屋子,不然她也是個難纏的主兒。今兒呢,不讓那些混小子去給打酒伺候,就換黛瑾姑娘去,哄得老王爺開心,到時候就算王妃發現,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姑娘想,若不是這樣,之后王爺不寵幸你了,就憑咱們王妃,還不把姑娘置于死地啊。”
聽到這話,黛瑾心中突然明朗。
說的沒錯,進了這順王府,就等于再一次把自己放在熙云的鼓掌之中,唯一能保全的辦法,就是有王爺的寵幸。人都說順王爺是個貪圖女色的人,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這樣的道理,黛瑾并非不懂,可是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惜為了自己好過,又要有負于世子了,一想到他曾經付出那么多努力,才剛開心歡喜了沒幾天,就心里生生的抽疼。
張財似乎看出了黛瑾的心思,“黛瑾姑娘啊,你就別牽掛著世子了。世子年輕,就算有點兒女長情,那也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趁早讓他死了心,他也好去娶個好人家姑娘過日子不是?怎么看,你都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黛瑾點頭。
也不知是真的被張財說服了,還是早已有了此心。畢竟對世子向來也只有感恩之心,并無男女之情,那還是不要為了自己傷了父子感情才好。
好吧,那就這樣吧,從小姐,到嬪妃,到婢女,到人婦,到青樓女子,到金屋藏嬌,今天,她楚黛瑾,又要換身份了,陪房丫頭,也不知道離最后的終點還有多遠。
黛瑾進屋的時候,王爺已經喝的有了三四分的醉意,不過還是很輕松的認出了黛瑾。
“瑾兒來了?過來……你可知道,為了你,為了你這么個丫頭,搞得我全府上下不得安寧啊?”
黛瑾微微一蹙眉,好大一股酒氣,這樣的大老爺要怎么伺候,還真是沒見識過。以前家中,父親也從不是這樣的。
王爺看黛瑾并不殷勤,心中不悅,“本王叫你過來,你皺什么眉頭?死丫頭,本王見過那么多女人,難道對你一個賤婢還得哄著不成?”
黛瑾接話慢了些,只見王爺抬腳就要踢人,然而醉醺醺竟沒站穩,摔倒了地上。
黛瑾趕緊跑過去扶起王爺,可是王爺已然火氣上升,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啪”雖然醉酒之人出手也是軟綿綿的,可卻一下把黛瑾打回了剛進王府的日子,也打得想起來曾經張嬤嬤教導的那些做奴才的規矩。
于是雙膝一軟便跪下,口中念出那些并不陌生的詞匯,
“王爺息怒,瑾兒錯了,請王爺責罰。王爺莫動火,看傷了身子,有什么氣,要打要罰任憑王爺,只愿王爺消消氣才好。”
王爺突然心中大喜。原來這瑾兒與別的奴婢大有不同,所有的丫鬟小廝,一旦犯錯惹怒了自己,那定是嚇得渾身發抖,一看就是低賤的模樣,讓人看著就心生厭煩。這瑾兒卻不同,雖然口中楚楚可憐的說著認打認罰這樣的話,卻是并不懼怕自己,反倒讓人心中升起一種強烈的征服、霸占的欲望,又突然想起那日她伏在春凳上的模樣,原來就是同樣的感覺。
因此雖然心中怒氣已消,卻仍裝作威嚴的模樣,喝到,“大膽的奴才,本王打你你竟敢閃躲,害得本王差點兒摔傷了身子。你說,要怎么樣懲罰于你才好啊?”
喝醉的人本就不擅長遮掩語氣,黛瑾又聰明伶俐,一下就聽出了王爺似乎已經不怎么生氣,卻是不知為何還要懲罰自己。
“瑾兒不知,還望王爺明示。”
王爺并不出聲,瞇著眼睛看了黛瑾一會兒,突然起身翻出了自己的馬鞭,對著黛瑾揮著比劃了兩下,又怒喝道,“一個小小丫頭,在本王面前如此放肆!如此無禮!今日,本王倒是要教教你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