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了口氣,蘇卿卿站起身點上蠟燭,關上窗,再給舒墨掖了掖被腳。
難道她真能不管嗎?到底用了別人的身體,承了別人的恩情。何況她一個人在這異世,無依無靠,無處可去??粗p綿病榻的少年,蘇卿卿下意識的忽略了心中閃過的那絲心疼。站起身,手輕輕的放在舒墨的頭發上,笑道:“以后,你可就歸我管了?!?
十五歲的少年,在她二十五的內心里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可蘇卿卿忘了,她這副身體,也不過十三歲……
床上的少年高燒不退,她沒法子,只好一桶一桶的換水給他敷額頭擦身子。剛開始扒了他的衣服時,還有些別扭。后來次數一多,她已經可以淡定的左擦右擦,甚至嫌麻煩擦完之后不把衣服給他換上,就那么一把塞進被子里,嚴嚴實實一裹就算完事。
坐在床前守著舒墨的蘇卿卿皺起了眉,她已經數不清給他擦了幾回身子了。門窗關得嚴實,連她的被子她都搬過來給他蓋上了。這般折騰之下,卻只是溫度降下來一些,卻是一點汗也不發。
這樣下去可不行。蘇卿卿站起身,開始在舒墨這件不大的竹屋里四處翻騰。
錢?錢?錢在哪呢?
就在蘇卿卿快把地都給挨寸刨開的時候,終是叫她在床下面的土地里刨出一個瓷罐子。蘇卿卿驚喜的一笑,迫不及待的扒開了罐子。小臉卻立馬垮了下來,那罐子里空空如也,竟一個銅板都沒有。
蘇卿卿憤憤的對舒墨呲著牙,你八歲時還有一兩銀子呢,現在窮得連一個銅板都沒有,你到底是不是王爺,哐我呢吧。
事已至此,蘇卿卿終于知道這個體弱多病的小王爺,日子有多不好過了。
怎么辦?不請大夫,他絕對撐不住的。
蘇卿卿嘆了口氣,郁悶的把下巴擱在瓷罐里,她那幾個銅板終是保不住了嗎?
蘇卿卿做賊一般悄悄溜出了王府,本來想從后門偷偷溜走,奈何地形實在不熟悉。就算有前身的記憶在,但路癡這種東西豈是穿越能治好的嗎!翻墻這種技能又實在太高大上,蘇卿卿只能表示臣妾做不到啊。
于是,只能偷偷摸摸從大門溜出來。但是沒想到,大門竟一個把守的人都沒有,虛掩的大門輕輕一推便開了。蘇卿卿心下有點氣惱,這得是多不當回事,才能連個充門面看門的人都沒有啊。這偌大王府,還真是個空架子啊。
想著,摸了摸懷里的銅板,這才感覺踏實了些。馬上小臉便哭喪起來,這點‘踏實’恐怕馬上也要保不住了。
蘇卿卿咬了咬牙,站在街上隨便瞄住一大娘,便迅速上前攔住,擠出最燦爛最乖巧的笑容脆生生的問道:“大娘,您知道咱這最小最破最便宜的醫館在哪嗎?”
“???”
……
蘇卿卿七拐八拐,感覺都快拐出城了,才在一個小舊巷子的盡頭找到一家連牌匾都沒有的小破醫館。這醫館比她在王府住的那間屋子還舊,有些地方的木頭已經爛掉,整個屋子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只有那掛在門前寫著一個醫字的白布還算干凈。
果然是又小又破肯定很便宜啊,蘇卿卿自我安慰的想。這才鼓起勇氣踏進那間堪稱危房一樣的小破醫館,臨進去前又看了看那塊寫了醫字的白布,字倒是周正帶棱,頗具風骨。
推開門,沒等蘇卿卿拍掉落在肩上的灰塵,便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嚇了一跳。黑漆漆的一片,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個小柜臺,旁邊瓶瓶罐罐大大小小。不大的空間,竟然有超過一半的位置被這些瓶罐占據。而柜臺之后站著一個人,低著頭隱約著看不清臉,只有清脆的算珠碰撞聲,一下一下的回響。
蘇卿卿咽了口吐沫,感覺自己像是來了恐怖片現場。不禁感嘆自己什么運氣,先是成了童養媳,這剛送走一個鬼,就又得被迫看鬼片了嗎?穿個越而已,能不能讓她過點正常人過的日子了!
身后的門一直沒關,蘇卿卿站在門口問道:“你好,請問能開點藥嗎?”
“進來吧。”一個極低的幽幽聲響起,那個站在柜臺后的人抬起頭,一張臉在這黑暗中蒼白的瘆人。
蘇卿卿抖了一下,左手抓住了門框。到底是穿越了一回,尤其剛送走一真鬼,心智磨練了一把,蘇卿卿沒拔足落跑。又一次摸了摸懷里那幾個可憐的銅板,竟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背后的門依舊沒關,陽光從背后直朝蘇卿卿射過來。站在柜臺后的清槐竟覺得那一雙眼,水潤發亮的堪比極品何首烏。清槐抬起手,擋住了照過來的陽光。
那是清槐第一次遇見未來摳門老板娘蘇卿卿,哦,當然,是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醫館里。
“是藥材嗎?”清槐低幽的聲音又一次傳來,卻帶著一點點雀躍。
“???我不是來賣藥的,我是來買藥的。”蘇卿卿這時才一步步走到清槐跟前。這時的蘇卿卿還不知道,清槐這個滿腦子制藥的家伙,一看到喜歡的有用的東西,第一反應都是能不能入藥。
“什么藥?”說著一邊直直的盯著蘇卿卿看。蘇卿卿被瞅的有些發毛,卻發現那人竟滿眼見獵心喜的盯著自己的,眼睛?
一邊不自在的移開眼,一邊說道:“治風寒的。”頓了頓又補充道:“要最便宜的?!?
只見清槐的眼睛噌的一下亮起來,在這略顯昏暗的空間里,亮得有些讓人發毛。二話不說,一把抓起一張包藥的紙,就到那一大堆瓶瓶罐罐里左抓右抓起來。
你見過有人不用寫藥方,直接抓藥的嗎?這有!
你見過有人抓藥不用秤,直接上手的嗎?這有!
你見過抓藥快得像刮風,直接兩分鐘就搞定的嗎?這有!
蘇卿卿有些看傻了,她現在不擔心自己來黑店了,她怕直接把舒墨給吃死!
看著整整齊齊放在自己面前的兩個藥包,蘇卿卿再一次咽了口吐沫,硬著頭皮問:“多少錢?”
清槐的眼神已經恢復正常,默默的伸出了五個手指。蘇卿卿大松了一口氣:“哦,五文錢啊……”
清槐搖了搖頭,蘇卿卿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五……五十文?”
“五百文。”
石破天驚,咬牙切齒,這兩個詞已經不足以形容蘇卿卿此時的心情了。他大爺的,她連五十文都拿不出,五百文什么的簡直是要她的命??!像是補刀一般,清槐淡淡地加了一句。
“很公道?!?
蘇卿卿現在已經不覺得清槐那低幽的聲音有什么可怕了,她現在只想噴眼前這個人一臉血啊一臉血。五百文,還合理,呵呵,呵呵……
蘇卿卿機械一般,慢慢的從身上一個一個摸出銅板來,那模樣鄭重的像是在掏什么傳家之寶。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二十三個!
整整二十三個銅板乖乖巧巧的摞在柜臺上,蘇卿卿突然感覺一陣悲涼,再想想家里躺著的那個病花王爺。
蘇卿卿的表情突然扭曲起來,清槐驚愕的看著她。蘇卿卿此時的眼神,頗有些慷慨就義的意味,只見她嘴巴不動,一字一句像是硬從蚌殼似的牙齒里擠出來似的,都走了調。
“就這些,剩下的……”
“肉!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