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每一天,泉清仍然是極盡刁難之能事,不許陶夭使用法術,每天的任務卻越來越繁重,讓她不得不忙到半夜三更才有空去試著溝通神木。
泉清這個人……這個器靈,到底想要怎樣?陶夭煩躁地躺在中央神木的紙條上,透過樹枝看著滿天繁星。
“真是受不了。”和陶夭年幼的外表比起來,她的聲音和表情顯得成熟得多。這幾天,盡管寒木仙君并沒有對泉清的做法提出再多的質疑,但他臉上的厭煩卻是一天比一天明顯。
這樣下去連我都會被仙君討厭吧?陶夭翻了個身,趴在粗壯的樹枝上,用手輕輕撥拉著神木青翠的樹葉,嘴里不斷地嘟嘟囔囔:“神木前輩,清姐姐的做法雖然過分,但的確對我大有裨益。現在這些草藥的名字分布習性,我做夢都會夢到,全都一清二楚。可是,她這么做恐怕只是因為仙君的命令。”
她用手指在樹枝上畫著圈圈,一臉的煩躁,雙腿屈起來彎向背后,無聊地鍛煉著身體。
晚課時間,她總是這么對著神木,和它聊聊天,順便活動一下自己的關節。
難道她真的沒有天分?不然為什么那么久,她都沒能夠在中央神木上感覺到什么呢?
陶夭搖了搖頭,在樹枝上一撐,縱身在空中翻了個跟斗,穩穩地落在草地上。
她拍拍樹干,露出清爽可愛的笑容:“神木前輩,有些話我決定和泉清說明白。祝我好運吧。”
中央神木在晚風中搖擺著枝葉,發出細小的聲響。破碎的星光落在陶夭肩上,也像是在為她加油鼓勁。
一時間,陶夭有種自己其實早已經溝通了中央神木的錯覺。但很快,她又為自己的過度自信感到好笑:有沒有溝通成功,難道我自己還不知道嗎?怕是太想要得到仙君的認可,想昏頭了吧。
陶夭懊喪地用力搖搖頭,直到感覺將那些胡思亂想全都甩沒了,才跨著大步向星光下一片光澤粼粼的靈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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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靈泉依然寒氣繚繞,霧氣氤氳在水面上,白茫茫的一片。
陶夭也不客氣,從水桶里取出自己用了好多天的石瓢,一揚手丟進水里。
但是,她并沒有聽到落水的“撲通”聲,反而石瓢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弧線,惡狠狠倒飛回來。
陶夭連忙一閃身,石瓢穿過她的黑發落在石板路上碎裂開來,氣流刮得耳朵火辣辣的發疼。
用那么大力道,她真想要砸死我?陶夭本來還想著要好好同泉清商量一下,但現在,她轉身看著在石板路上被砸成好幾塊的石瓢、還有堅硬的青石板上的一道明顯的裂紋,頓時心頭火起——她可不覺得自己的骨頭比這塊石板還要堅固!
“泉清!你給我出來!”陶夭氣得渾身發抖,索性整個人走下靈泉里,絲毫不顧及冰冷的寒氣從皮膚毛孔侵入體內。
她不信,泉清會有這個膽子對自己動手。
果然,半透明的完全由水組成的女子終于浮現在她面前。泉清冷冰冰地看著陶夭,吐出兩個字:“出去。”
陶夭的嘴唇凍得發紫,卻還是倔強地昂起頭來,道:“清兒姐姐,你若是肯跟我好好談談,我便回岸上去。”
泉清看到她站在泉水里,就好像有一只蟲子趴在身上一般惡心得厲害,不假思索回答了一個“好”字。
頓時,陶夭也像是解脫了一般迅速逃回岸上,踩在夜露濃重的草地里,不斷地原地蹦跶著溫暖自己的身子。
泉清冷眼看著她滑稽的動作,滿臉的厭惡:“想說什么?”
陶夭停下步子,但依舊用手掌摩挲著自己的手臂取暖。她帶著點挑釁,回答:“你討厭我,無非是覺得我的到來會動搖你的地位嘛。原本仙君身邊、這萬木靈園里只有你一個人,現在忽然多出個我來,把仙君的注意力都搶走了。”
“你說什么?”也不知是因為被說中心事,還是被陶夭滿臉的譏嘲刺痛,泉清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尖聲反問。
“我說,你只不過是在吃醋而已。”陶夭的身子終于暖和了一些,說話時聲音也不再像是結冰了一樣又干又澀了。
她滿意地看到泉清一成不變的臉上終于露出惱羞成怒的表情,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說的話也越發大膽:“你說的沒錯,我永遠都是妖。就算成為了仙君的徒弟也還是你們眼中低微卑賤的妖孽。我不懂你們仙界冠冕堂皇的禮數。我只知道不懂的事情就該問,喜歡的人——就應該大著膽子去追!”
泉清被她的話嚇得愣住:她從來不知道有誰會這么說話、有哪個女兒家感這樣表白自己的心意。呆了半天,她還是只問出一句枯燥、呆板甚至愚蠢的“你說什么?”
陶夭看著泉清驚訝的樣子,“噗嗤”一聲,捂著肚子自顧自笑得不亦樂乎,笑得聲音都變得斷斷續續:“啊哈哈,你、你從來沒這么想過嗎?”
泉清在她放肆的笑聲中,睜著一對驚慌失措的眼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陶夭一個人笑著笑著覺得累了,便坐在草地上,灑脫地甩甩頭發,道:“清兒姐姐,這些天我的確從你這里學到很多。但我不會謝你的。”
說完,她看著泉清驚慌之中透出迷茫的臉,補充道:“因為你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仙君罷了。因為仙君說過這萬木靈園交給你打理,你便好好地照顧這些靈草;仙君說要你負責我的日常修煉,所以你再怎么討厭我,也還是在那些刁難人的任務里把該教的都教給了我。”
陶夭平躺在草地上,抬頭看著天空中明亮的星河,輕聲道:“清兒姐姐,但是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做讓仙君覺得很累。如果不是這樣,我今天也不會來跟你說這些話了。我是妖怪,大道理什么的,我說不來。”
泉清聽到這里,終于有了一些反應:“仙君很累……是什么意思?”
“自家人吵個不停,怎么會不累呢?”陶夭一翻身,改為趴在草地上的姿勢,雙手托腮研究著泉清和水面融為一體的寬大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