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點頭:她這才知道自以為非常有用的植物掌控之術,原來不過是最看不入眼的部分;也才明白寒木仙君在鴻蒙通道中使用的紫色毒丹,不過是下品貨色而已。
一邊解釋著毒經和醫經差別的同時,寒木仙君又取出幾枚中上品的毒丹放在手心里讓她觀察,想要讓她繼承自己的衣缽同樣學習煉毒的意思不言而喻。
陶夭看著他掌心里那兩枚冰藍色散發著寒氣的毒丹,小心地后退了一步,雖然眼中有著敬畏和佩服,但更多的還是厭惡的神情。
“我……我想修煉醫經。”陶夭抬起頭來,堅定地看著寒木仙君。她的拳頭緊緊握著,因為違背了自己崇敬的師尊的意愿,而緊張得微微顫抖。仿佛是怕他以為自己的選擇只是兒戲,陶夭又大著膽子加了一句:“我不喜歡毒經,我想行醫。”
寒木仙君的確沒想到,這個對自己崇拜得近乎盲目的小丫頭居然會如此決絕的否定、甚至可說是忤逆自己的意愿。
不過,他反而對此感到十分滿意:他要的是個徒弟、或者是個乖巧的小妹妹,但絕不是沒有自我意識的玩偶。
“我知道了。”寒木仙君點了點頭,轉身往藥圃的方向走去,“你跟我來。”
陶夭下意識地邁著步子跟上去,小心翼翼地詢問:“仙君,您不生我的氣嗎?”
寒木仙君側過頭來,以無比自然的動作摸摸她的頭頂,笑問:“哦?我為何要生你的氣?”
陶夭往旁邊縮了縮,拔下發簪咬在嘴里,一邊重新梳理長發,一邊答道:“因為,仙君你好像比較希望我修煉毒經。”
寒木仙君微微一笑,答道:“本君希望你修煉毒經,是因為你是個女兒家。修毒之人有更多的力量自保,僅此而已。”
這話陶夭聽著,覺得甜甜的、好貼心。她笑得露出了可愛的酒窩,問道:“仙君,你擔心我呀?”不等他說話,陶夭便精神地保證:“我一定好好修煉喚木訣,這樣,也算是有能力自保吧?仙君,你放心啦!”
真是個精神十足的小家伙。
寒木仙君搖了搖頭,帶著陶夭來到藥圃,打開木門,道:“醫經與毒經有許多相同之處,其中之一,便是對藥物的熟悉程度。毒藥有時可以救人、而草藥有時也可用來殺人。所以從今以后,這藥圃交給你的打理。每一株藥草都需要獨特的照顧,具體的方法可以詢問中央神木。”
陶夭認真地聽著,從他手中接過穿著皮繩的青銅鑰匙掛在脖子上。
寒木仙君伸出手去,也不見他使用仙術,被他接觸的藥草就變得更為精神和茁壯。原本合攏下垂的葉片像是在歡迎他的到來一般,輕輕觸碰他的手。
“仙君,你可以同他們溝通嗎?”陶夭蹲下身來,學著他的樣子伸出手去,碰了碰藥草光滑冰涼的葉片。
寒木仙君看著她一臉誠懇地像是握手一般用兩根手指拈住草葉,失笑出聲:“這不過是普通的藥草,并無靈根,如何交流?喚木訣修煉到小成,便可以滋潤草物,僅此而已。”
說是說僅此而已……陶夭收回手,咬著自己的指尖。殘留的露水帶著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她低聲說道:“不過,仙君……我覺得呢,它們也是有感覺的。若是我們好好照顧它們、它們就會長得健康茁壯;反之就會枯萎甚至死去——我猜這些靈草也知道仙君的好哦。”
靈草也知道我的好么?陶夭這看似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寒木仙君卻沒有忽視。他忽然覺得:說不定,這個小丫頭的確是更適合學習醫經。她對什么都懷著一種好奇的善意,又有著一種許多修仙者都少有的忍耐力——清兒那樣刁難她,她都沒有多說過半句話。
寒木仙君搖了搖頭,出于保險起見,還是問道:“小桃子,你想清楚再回答本君——你為何想要行醫?單純只是因為討厭施毒么?”
陶夭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回答,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除了討厭施毒之外……我想要學習醫經的理由是什么呢?
或者說,仙君想要聽到怎樣的答案呢?陶夭偷偷觀察著寒木仙君的表情,想要找到一絲指導自己回答的線索。可他一臉的云淡風輕,陶夭愣是什么都沒有看出來。
陶夭的雙手緊張地扭在一起。她垂著頭,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小心地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說完這么一句毫無氣勢的話,她便停了下來。寒木仙君的視線落在她的后腦勺,張了張口,卻沒有說什么,仿佛知道陶夭還有下文沒有說一般。
果然,陶夭轉過身去,好像背對著他能夠讓自己勇敢一些似的。她的聲音平穩下來,多出了一點勇氣:“仙君,我以前住在臨滄村的時候,村頭的婆婆對我特別好,就像我是她的親孫女一樣。”
陶夭頓了頓,接著說道:“婆婆她,一到天寒下雨就會渾身酸痛。她真的很痛苦……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可以幫婆婆捶背敲腿,可是這樣做根本就起不到什么用。仙君,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么說很傻,我想要行醫……只是不想再看到身邊的人那么痛苦。”
寒木仙君看著她認真的表情:陶夭的話很直白、甚至可以說是很幼稚。但偏偏,幼稚得讓他佩服、勇敢得讓他感動。
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是挺傻的,不過……你這個回答,合格了。”
陶夭呆了一下,隨即歡呼起來,張著手在石板路上轉圈,擁抱著漫天明媚的陽光。
“先別開心得太早。”寒木仙君在她的額頭上敲了個暴栗,指著藥圃中滿匝匝的仙草,道,“這些藥草的名稱藥性用法,全部要背出來。我給你兩周時間。成功有賞,不過……失敗自然也有罰。”
陶夭完全沒聽到那個“罰”字,一心全撲在目前還遙不可及的獎勵上了:“仙君,先告訴我獎賞是什么吧,有了動力,人家會完成得更好的。”
“油腔滑調的。”寒木仙君拍拍她的肩膀,露出神秘的笑容,“總之,是你最想要的東西。”
我最想要的東西?陶夭想了一會兒也沒有想出個頭緒,正要開口問,才發現寒木仙君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藥圃。眼前空蕩蕩的,只剩下顏色各異的仙草在陽光底下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