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隱秘

“坐。”龍德伸出手示意，然后自己坐到了他辦公室那紅木的轉椅之上。

眼前的青年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光景，相貌平平，不拘束但總算還是懂禮的態度，幾點綜合來看這個青年可謂是基地里“一抓一大把”的典型代表。

不過，海水尚不可斗量，人又怎能貌相？也正是這個青年在不久前的挑戰中憑借迅雷之速和看似不凡的戰斗意識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輕松解決了特訓部實力不賴的成員武岳，并在一片嘩然中成為民間輿論直指的對象。

不錯，這個青年的實力是不凡，奔跑起來幾乎無人能制。但是特訓部中藏龍臥虎，又怎么能肯定就沒有能戰勝這個青年的人了？武岳雖然有幾分實力可畢竟不是基地的頂尖，按計劃本來更是要請基地的高手秦風出手震懾此人，可竟然被龍德硬生生攔下。現在各方都在猜測是不是龍德自覺漸老，要為自己新的扶持者作秀立威了。

只有龍德自己清楚，他這么做的真正原因。

龍德不是腦域開發者，可要混到雙部長的位置腦域開發不是決定性因素，有兩樣要素才是真正不能欠缺的：一是良好的身體素質，二是過人的眼力。身體素質是健體部招人的根本要求，而龍德當年也參過軍，有過不大不小的軍銜，身體素質方面雖比不上一些腦域開發者，但要勝過普通人是綽綽有余。至于眼力方面，多年的官場起伏與人生閱歷，再加上退役軍人的身份，想來龍德對自己毒辣的眼光是留有充分的信心的。正因為多年來對各種時機的精確把握，對各種人才的充分利用，龍德才能以并不顯眼的身份穩坐護江基地第一把手位置十幾年，從未真正意義上受到其他勢力的動搖。

但如今的局勢，看似平穩，實際卻不容樂觀。

外有強敵，人們在智能的進攻下也可謂是堪堪守住最后的防線而已，更有傳言幾大人類最高指揮者皆被圍困月球，使得火上再澆了一些油。內有大患，各基地間、各勢力間勾心斗角的情況并不罕見，此外龍德更是聽到一些風聲，那個在三戰中鬧得沸沸揚揚的神秘組織“灰燼”最近竟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龍德知道“變則存，不變則亡”的道理在亂世尤為突出。他也明白自己年齡大了，很難說是否還有在各勢力間玩弄權術心機的那份心思。但他無法淡然退出，在這個圈子里，要么是進一步傲視群雄，要么是退一步粉身碎骨。之前讓秦風上場的呼聲也是讓他有了警惕，人們都艷羨龍德能穩居高位，可誰不知道當年的龍德也是暗地里使了手段坐上這個位置的，隨著羽翼的豐滿難保現在的特訓部強者不會生出異心。

周圍的風平浪靜，都不過是暗流洶涌表象。

“林立”的出現可謂是天賜良機。龍德雖然身體素質比不過萌芽的腦域開發者，但是龍德的眼力卻比一般的腦域開發者毒辣了不知多少倍。他做過調查，這個“林立”的反應能力、爆發能力以及對身體的控制力方面在附近幾個基地里絕無僅有。而“林立”又很可能是速度型的腦域開發者，在那些皮糙肉厚的力量型腦域開發者是占盡優勢，若單對單，他的實力絕對能在這周邊幾個地區的腦域開發者中列入前三。

至于他是不是其他基地的人，龍德自問自己觀察得是滴水不漏，如果他真是其他基地的，那么他龍德能在這個關頭為人類逼出來這么一張雪藏的“王牌”也算是問心無愧。所以龍德才讓“林立”在大庭廣眾下做出那樣一番承諾，就是“林立”真是暗探，在今天表現被傳達到上級口中后也會被上面強行加上一份關注。

這么一個強手，若能拉攏，至少能為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展開多一份保障。

“既然你不叫林立，那么可否告知我你的真實身份及真實姓名呢？”龍德端起桌上的紫砂茶杯，押了一口。

“林立”搖搖頭：“龍部長有容人之量，可恕我不能領情，如果龍部長要稱呼的話，直接叫我小林便是。”

龍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仿佛要竭力看穿眼前這個頗為神秘的“小林”，但又總感覺這樣的人身上有一層迷霧，難以盡數窺探。于是龍德輕咳了兩聲，轉移了話題：“我龍德自問收的手下還算精銳，被人買通的可能是微乎其微。”

龍德一邊說一邊側目大量著“林立”，見他神色沒有變化，又續續說道：“但是，幾天前我通過各種途徑對你的調查出來后，居然所有人都將你的身份直指培育院的孤兒。這個假身份連我都能猜得到，可偏偏我的手下沒人能給我一個真正的答案。可笑啊，可笑我龍德布局良久構成的信息網，連一個人都翻找不出。”

“林立”依舊神色如常，甚至還端起桌上給他準備的茶杯，學著龍德，輕押了一口。

龍德眼皮一跳，顯然沒想到這個“小林”會如此作為。

“龍局長的困惑我不能解，但我可以保證，我對龍局長，對這個基地是沒有惡意的。”青年靠在軟椅上，似乎極為享受：“我來這，只是為了鈾-7而已。”

話音未落，龍德猛地握拳，雙目圓瞪，似乎從未有過如此失態。

“你到底是誰？！”

龍德很清楚眼前這人絕不會是周邊基地的探子，但他更清楚“鈾-7”的價值，如果這個人真的這么神通廣大的話，那他背后一定站著一個強大的勢力。如果他不是總部派來審查各基地的人的話，那么這個人的目的……而且，他剛才是說“這個基地？”

難不成是“灰燼”的人？

外面已傳來迅疾腳步聲，是戰士集結的聲響，顯然龍德在剛剛暴怒時做了些隱蔽的動作，激活了辦公室里發出警訊的機關。

“我現在要走，您留不下，您要這么做，我同樣也沒辦法。但我想您應該更好奇我是如何知道鈾-7的事情的吧。”“林立”輕抿了一口，笑道：“鈾-7礦在地球上發現以來一直是被‘萊德’基地壟斷，除了總部能夠享有開采權外其余基地想要獲得鈾-7只能通過貢獻方式進行兌換。作為‘以亞’出現以來的又一異變礦物，我想它的價值不用多說，而我先前也將這個消息留給了我信任的同伴。”

“林立”毫不在意面色已如豬肝的龍德，繼續說道：“我原先所屬的基地被智能摧毀，現在來說的確沒辦法進行登記，而從這里到達總部又要穿過數個禁區，所以更沒辦法通過總部獲取資源。通過其他途徑的話，偏偏總部的每一分貢獻兌換都有備案。況且您也應該看到我是一名速度型腦域開發者，需要的鈾-7也很有限。”

“你還沒解釋你怎么知道我手頭有鈾-7礦以及你能瞞過我的情報系統的原因。”一聲冷哼，可以聽出龍德的心情并不好，相信此時外面已經被人團團圍起。而站在龍德背后的保鏢也是繃緊了肌肉，似乎也是一名萌芽階段的力量型腦域開發者。

“林立”依舊繞著彎子說話，不緊不慢：“不知龍部長是否對這些人能留下我有信心？”

龍德罕見地露出一絲冷笑：“自然，你插翅難飛。”

“那好，還請龍局長讓不相干的人離開，您的地盤上，我想我還不至于做出那種蠢事。”

那保鏢倒是上前一跨，擋在了龍德的前方：“局長，您先……”還未說完，他便覺得脖子一冰，已被一雙大手死死捏住。

“這力量？！”保鏢還沒驚駭地呼出聲，只聽旁邊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

“龍局長，二十年前，你丟了一切。”

龍德的眼神漸漸變了，不再那么逼人，而多了一份黯然，一份不解。

“李安，你出去。”

“可是……”

“出去吧，我和他好好談談。”

“是”名叫李安的保鏢捂著通紅的脖頸，又驚詫地望了一眼“林立”，推開門，揮手發出一個隨身攜帶的信號彈，藍煙升騰，是要加強禁戒同時也要與辦公室保持一定距離的信號。顯然，這個叫李安的人是龍德的親信，雖然是保鏢，但身份不低，更是能讀懂龍德剛才給他傳達的意思。

“你和那件事，什么關系？”龍德發問，眼神中已經有了慎重。

“您覺得呢，這段因果起于二十年前，而我今年恰巧二十歲。”“林立”答道，“唯一已知活下來的人，除了他，也就只有你了吧。我來這，一來的確是想像您討要鈾-7，二來則是為當年的事情找一個真相。”

龍德用手背輕輕扣了扣桌子，似是在確認著什么：“的確，他是知道鈾-7的信息，當年的關于鈾-7建模很大程度上還是依賴他完成的。他也是有這個能力，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中應該有能干擾我們信息搜集的玩意。”

“所以，你姓林？”龍德看著他，似乎要重新認識這個意外出現的年輕人。

“既然現在沒有外人了，我想我的名字可以說了。我叫林齊，名字也是他起的。另外我想我應該還有一個姐姐。跟他有關的信息封鎖實在是太嚴重，否則我也不會來找你。”

龍德開始陷入沉思：“當年的事么……我知道的并不太多，據說與那時阿爾法的意外有關，但那時我畢竟只是執行員，有些事沒法知道。如果是有關他的訊息的話，我倒是可以告訴你，不過，要先請你幫一個忙。”

林齊，也即是一直化名“林立”的青年疑惑地看著龍德。

“總部最近在找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