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傳來車馬之聲，過往的人潮像是一條溪流，夕陽飄灑，不經意間驚慌了客旅的忐忑。

雪十三看著百里小歌，微微笑道：“我既然離開蠻荒，他們又何必再受煎熬？千年的大陣已經讓他們受盡疾苦，我破了乾坤玲瓏陣，無非是打開一個契機罷了。”雪十三輕聲細語，仿佛再說一件極為尋常的事。

可百里小歌明白，打開妖族千年封印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乾坤玲瓏陣乃是上古大陣，除了神族后裔用絕世神兵能開啟外，別人誰也做不到，更何況開啟一座絕世兇陣要耗費多少修為？他知道雪十三的身世來歷，可就算如此，這個代價也未免大了些。

雪十三回頭看著他，道：“魔界和人族這些年紛爭不斷，九州大地烽火連城，我們需要幫手，妖界是唯一可以聯合的對象，他們雖然被封印千年，但有一點和我們是相同的。”

百里小歌深吸一口氣，道：“他們和我們一樣，深恨魔族。”

雪十三點點頭，道：“妖族生靈并不太多，他們本性也并非大惡，只是這天地不仁，才讓他們鋌而走險，以至于差點引來滅族之禍，現在它們蟄伏千年，也明白了許多，我開啟封印，放他們出世，他們知道孰輕孰重，自然會共同抵御魔族，若依舊是冥頑不靈，與人界犯難，我能解開封印，自然就能把封印重新打回去。”

百里小歌感受到他身上生出的霸氣，像是一只漸漸蘇醒的洪荒猛獸，他不禁有些失神，才幾年不見，這個少年，已經有了些許王者霸氣，或許，這便是天賦神族血脈的遺傳吧。

他攤攤手，道：“好吧，既然你說妖族可以相信，那我信你，只是乾坤玲瓏陣雖解，那些老家伙怕還沒這么快出山吧。”

雪十三頓了頓，沒好氣的說道：“你以為妖族都是傻子么？”

百里小歌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將手中折扇搖了幾搖，道：“你不是解了封印么？那些家伙被困千年，當然想早日出山享受花花世界呀。”

“妖族雖然是獸類異類修煉而成，但靈智已開，較之人族也不遑多讓，更別提那些修煉千年的老家伙，他們比大多數人都聰明。”雪十三看著遠處川流的人群，說道：“我開啟封印，不代表他們就會傾巢而出，一個種族想要安身立命，保存實力尤為重要，現在魔族大軍壓驚，妖族與我們聯合是必須的，但它們只會讓一部分妖參與進來，兔死狗烹的道理他們都懂。”

雪十三哦了一聲，笑著說：“看來老家伙是不會出山的，怪不得你身邊只跟著一只小妖精。”他看著站在遠處東張西望的云羅，道：“你還別說，妖族的姑娘長得那叫一個俊。”

雪十三翻了個白眼，嬉笑道：“你難道忘了那年在蠻荒，你也是在小蝶面前說這樣的話，結果被揍成了豬頭。”

百里小歌老臉一紅，尷尬的說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咱們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雪十三莞爾一笑，端起桌上泡好的茶，輕輕嘗了一口，臉色黯然地說道：“九州天下現在風雨飄搖，我打算親赴天門關，探探虛實。”

“你想上戰場？”百里小歌驚嘆道：“那可不行，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是讓帝國王室知曉你的存在，后果不堪設想。”

雪十三卻不為所動，道：“我既然歸來，就是做好了向世界宣告我存在的準備，整個九州本就是我的，我回來，又何必藏藏掖掖？”

“小雪兒，我知道九州原本是你們族人打下來的，可你別忘了你的處境。”百里小歌沉聲道：“現在魔族大軍壓境，帝國朝野一心抵御魔族，你這時候若是出現，必定引發舉世動蕩，到時候山河破碎，國將不國，九州餓殍偏野，你好好是你要的結果么？”

雪十三臉色蒼白，緊握拳頭，道：“我當然知道后果，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站起身來，陣陣靈氣四散而去，像是無數的冰流，席卷著整個空間，黑色的發線緩緩飄落，像是黑色的羽毛。

“十三年前的那個晚上，當鮮血灑滿帝都的時候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那些殺我族人滅我家園的劊子手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盡管他們現在大權在握，盡管他們現在穩坐龍床。”

雪十三的聲音有些顫抖，蘊含著憤怒，想一口噴薄的火山，正醞釀著火熱的巖漿。

百里小歌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苦我懂，只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雪十三眼神逐漸清澈，黑色的眉毛漸漸蘇展，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控，嘆息一聲，說道：“是啊，都變了，老皇帝年事已高，帝國朝野分為幾派，皇子爭相排擠奪權，幾個王爺也是野心勃勃，外有魔族大軍侵擾，內有政權皇子奪嫡，這九州天下，當真是到了最亂的關頭了。”

“你既然知道已經夠亂，那你還要去天門關？”百里小歌大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以你的性格，一旦去了，就足以受到關注，你身上的血脈異于常人，極其容易被人看穿，到時候帝國朝野知道你還活著，按他們的性格，你能逃得掉？我知道你現在修為不弱，可帝國朝廷那些家伙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有專門對付你的辦法，難不成你還想讓當年的事情重演嗎？”

“當然不會重演。”雪十三一揮衣袖，眼神中一層血光蔓延，他看著百里小歌，道：“十三年的蟄伏，我明白了許多，我之所以想去天門關，只是想探查一下魔族深淺，順便打探一下九鼎下落。”

百里小歌吐出一口氣，道：“我就說嘛，你不是笨蛋，沒事不會給自己招禍上身的。”

雪十三莞爾一笑，道：“九鼎失蹤，下落不明，嫌疑最大非魔族不可，九鼎關乎九州命脈，若被他們破解斷了龍脈，人族可就危險了。”

百里小歌摸摸鼻子，道：“傳聞九鼎之中有九天玄妙，內含無數真意，千萬年來九州人族靠它安定大局，放置之地更是在高手如云天險難攀的天機峰云墓之巔，那里可是仙門總壇，若真是魔族動的手，那這幫賊子也忒厲害了些。”

雪十三點點頭，道：“天機峰云墓之巔確實是難登的絕地，自古以來是九州三險之一，更是仙門總壇，高手如云，魔族若真將九鼎盜走，肯定有內應，不然他們不可能輕易得手。”

“你是說，仙門中有人是魔族奸細？”

“仙門總壇存在千百年來，一直是九州中流砥柱，魔界想要瓦解人族，自然要從這里入手，安插幾個奸細算什么？魔族覬覦中原腹地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未雨綢繆他們還是明白的。”雪十三淡淡的說道。

百里小歌嘆息一聲，道：“魔教妖人還真是無孔不入，但九鼎乃上古神器，就算他們里應外合將它盜下，但畢竟仙門總壇有陣法守護，九鼎更有神獸相守，他們怎么將九鼎運走？”雪十三揉揉太陽穴，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他們盜走九鼎，無非是想破解九鼎上的神章，從此斷了九州命脈，可九鼎重約萬斤，神力加持，他們不可能帶著走遠，一定還在九州之內。”

“那他們會把九鼎藏在哪？”百里小歌詢問道。

“不知道。”雪十三又喝了一口茶，笑道：“所以我才想去天門關，一來試試魔族的深淺，二來探查九鼎下落。”

百里小歌撇撇嘴，道：“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無話可說，我百里一介書生布衣，能幫你什么，你直說就是。”

雪十三在他肩上捶了一下，道：“你小子就別妄自菲薄了，堂堂神農山莊的少主，懸壺濟世的神醫，輕功天下第一的百里公子，在我面前說自己是布衣，我聽著都覺得尷尬。”

百里小歌哈哈一笑，道：“聽你口里說出我的出身，我怎么感覺一點也不光榮呢？”

雪十三嘴角微翹，看向遠方，道：“小歌兒，跟我一起去趟城主府吧，既然要去天門關，自然要向葉將軍討點東西。”

“你要去找葉海？”百里小歌一愣，道：“咱們這位大將軍可不好見。”

“我知道，所以我給他備了一點東西。”

“什么東西？”

“去了你就知道了。”雪十三笑了笑，道：“小二怎么還不上菜，我都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