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真的是你嗎?”孟衍不敢相信自己日夜想要尋找的大哥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他驚奇的打量著已有半年未見的大哥。
“衍兒。”那個被孟衍稱作大哥的男人,慢慢靠近孟衍的方向,依舊拿劍戒備的指著已然昏過去的九歌。“她是誰?”
“大哥,搭把手,快把她扶到床上去。”孟衍顯然還沉浸在和大哥重逢的欣喜里,竟然忘了自己懷里還有個昏過去的九歌。
男人輕皺眉頭仔細打量著此刻在弟弟懷里安靜的女人,自己剛找到這間竹舍的時候,就看見這個女人在不知羞恥的輕薄衍兒,衍兒已經躲了那么多次,可她依舊不依不饒的出手阻攔,這一氣之下,自己才出手為弟弟解圍的。
“大哥,還愣著干什么啊?救人要緊啊?”孟衍吃力的抱起九歌肩膀,眼看這額頭上急出了汗,而大哥卻依舊站在原地無動于衷。
“嗯。”只見男人立刻將手中的劍放到孟衍手上,身體打橫將九歌抱起來輕輕放到床上。
此刻九歌不再是剛才滿臉的紅潤了,因為受傷的緣故,臉色竟變得蒼白許多,連平日里橘子般的嘴唇也不復光澤。
孟衍迅速拉起九歌垂在身旁的手腕,那手腕細細的掩著青色的衣袖里,毫無生氣的垂著。孟衍抬起中指和食指,搭上九歌的脈門,切了起來。
孟衍的臉色從剛塔上九歌的脈門時的緊張漸漸轉為了然,復又轉為擔心。
孟濯從進屋刺傷九歌起,到現在,即使是和孟衍在一起都是少語的。
將九歌身子擺平后,只見孟衍手飛快的在九歌左肩迅速點下。
“大哥,幫我抬下她。我要把她衣服脫下來。”聽到這話從孟衍嘴里說出來,孟濯的眼中閃過一絲打量,他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又看了看床上猶如一灘爛泥的九歌,遲疑片刻后,雙手默默的伸向九歌腋下。
孟衍見此嘴中輕輕的說了聲對不起,迅速的解開了九歌腰間系著的腰帶,然后將肩部的衣服輕輕往下拉了拉,露出了一條黑色的肩帶,越是向下,那山峰便越挺立,孟衍紅著臉將衣服拉至傷口下方,便示意大哥將九歌依舊平放在床上。
此時九歌的整個肩膀完全暴露兩個男人的視野間。孟衍盯著那礙事的黑色肩帶遲疑了很久,他不知道那是21世紀很常見的內衣,只覺得它此刻既礙眼,又礙事。看了看若無其事的大哥,顯然他是準備獨善其身了,孟衍一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便頭偏向一側手摸索準備將那跟帶子解開。奈何那帶子似乎跟孟衍杠上一般似的,怎么解都解不開。經過一番折騰,孟衍終于甘拜下風,只能默默的將那礙事的黑色肩帶從肩上順滑至手臂外側。看到這一幕,就連一直站在身旁不說話的孟濯,也頓時紅了脖子。
孟衍細致的為九歌將傷口周圍的血跡全部清理干凈后,一盆水已經不復原來的清亮,又去地窖取出酒來,他本來想清理完傷口之后就用小薊敷上的,可是前幾天小薊用完以后就再也沒去采,況且自己受傷的那段時間九歌一直這么為自己清理,說是消毒?那自己現在這樣做應該也可以吧!
為九歌消完毒后,又拿來布條,在孟濯的幫忙下,終于裹好了傷口。
“好了。大哥”就在孟衍下達了結束的口令之后,孟濯立刻像扔掉燙手的山芋一般放下九歌,站在離床很遠的位置。
孟衍拉開被子為九歌掩好后看了一眼她不像剛剛才受傷時的蒼白,便轉過對著男人說。
“大哥,跟我出去找小薊吧。九歌流血太多了。”孟衍并沒有告訴大哥九歌流血過多是因為她月信來了。
“好。”
走出竹舍,兄弟兩并肩穿梭在林間,兩個身影一高一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哥哥輪廓清晰,右手握著一把長劍,一襲黑色的長袍,讓人覺得散發著一身的煞氣。弟弟比哥哥低半頭,左手提著一個竹筐,仍是一襲黑色的長袍,只是這長袍沒有哥哥那份煞氣,略顯寧靜。
“大哥,你怎么找到這里的?”弟弟打破了這份安靜。
“其實我一直跟在你和爹的后邊,當日家里遭到變故之后,我就收到了爹的來信,我連日趕回家里,你和爹爹已經不在,我就一路打聽,尾隨你們而來,但是到了這山里以后,我找不到爹爹和你,這里山石磷峋,我幾次都以為你和爹爹遭遇不測,但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衍兒,大哥不知道如果再找不到你,還可以堅持多久。”只見剛剛還滿身煞氣的孟濯此刻像一只迷途的小羊,眼圈紅的能滴出血來。
“大哥,爹爹去了。”孟衍看著情緒失控的大哥,不忍心說出爹爹的消息,可是爹爹的消息遲早要告訴大哥的。
“我三天前在山下的鎮上聽到消息才知道爹爹去了。衍兒,我想見見爹。”
原來當日孟濯在山腳下的集鎮上聽到孟蕭去世是因為孟蕭的人頭被掛在了孟府門前。只有爹,那就是說明衍兒并沒有被捉到,他一定還在這里。抓住思維的方向,孟濯又馬不停蹄的折回山里尋找弟弟。
孟衍看了看身后竹舍的方向,然后說道“好吧,大哥,我們快去快回。”
“嗯,衍兒,上來。”孟濯示意孟衍爬上他的背,自己則略施輕功,這樣不僅節省時間,而且還不會讓衍兒擔心。
孟衍走到大哥背后,像以前一樣伸出雙手跳上那結實的后背,雙手緊緊的勾住大哥的脖子。
“衍兒,指路。”孟濯將背上的人擁緊,彎下腰拿起竹筐,側過頭對孟衍說到。
“大哥,順著你的左前方走,約摸一刻鐘會有個池塘,然后從池塘的西邊進樹林,約摸半個時辰就是了。”
孟濯聽后,真氣運轉周身,隨即身子便如靈雀般輕盈的掠了出去。
這用輕功和步行就是不一樣,那天九歌和孟衍來到這里的時候,儼然用去了大半日,今天和大哥一起來,卻好像只是轉眼間的功夫。雖然以前就知道大哥的武功盡得爹爹真傳,只是今日不知是許久未和大哥在一起所以覺得時間快還是大哥功夫又進了一步。
“大哥,就是前面了。”孟衍看著前方柳樹下新添不久的墳包。
“嗯。”孟濯看到弟弟的指示后,從枝葉間緩緩的落在地上,那行走過得樹枝沒有絲毫晃動,只是樹葉舞動了兩下,像是一縷清風吹過。
待孟濯站定后,孟衍從孟濯背上下來,走到墳前。
“爹爹,大哥來看你了。”
“爹,濯兒不孝,濯兒來遲了。”只見孟濯撲通一聲跪在孟蕭墳前。“爹,若是濯兒能早點找到你們,您和衍兒也就不用這般受苦。”
“大哥,這不怨你。”
“衍兒,爹的死,我難辭其咎。”
“大哥……”
“爹,若您泉下有知,一定要保佑濯兒手刃仇人,濯兒今日在您墳前立下誓言,他日不報家仇誓不為人!”說罷,抽出手中利劍在左手掌心劃過,留下一串血紅。那串血紅順著劍刃、緊握的掌心留在孟蕭墳頭。
“爹爹,還有衍兒。衍兒和大哥一起,今日由爹爹作證,他日不報家仇,誓不為人!”孟衍也撲通一聲跪在孟濯身旁,左手抹向大哥右手中的利劍,一串血紅由掌心滑落。
“衍兒?”孟濯看著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弟弟,突然間有些陌生,記憶中的衍兒是開朗的,溫和的,一起生活十幾年來,從不曾看見過衍兒有這樣的一面。
“大哥,我們都是爹爹的兒子,雖然我不會武功,但是身為孟家的一份子,我也有責任為爹爹和娘親報仇,我要他們血債血償。”孟濯從孟衍的眼中看出了一絲狠絕,只是那一絲狠絕只是一株稚嫩的星火。衍兒,終究也是長大了。
“嗯。爹,我會保護好衍兒,您和娘一定要保佑我和弟弟。”
“爹爹,大哥找到我了,你不用再擔心了。衍兒會和大哥一起,總有一天我會讓我們孟家沉冤得雪。”
“衍兒,爹最后可留下什么話?”
“當日我和爹爹都受了重傷,爹爹知道那些人是沖他去的,就把我藏在山洞里,后來遇到了九歌,就是你剛才見過的那個姑娘,是爹爹讓她去救我的。她帶著我找到了竹舍,等我醒來的時候,爹爹已經不在了。”
“她救了你?”仿佛不相信般,孟濯又反問了一次確認。似乎想確定剛才那個屢次輕薄衍兒的女子竟然會救了衍兒?
“嗯。她不僅救了我,還一直照顧我。聽她說,爹爹不想我們報仇。”
“此仇不報,妄為孟家人。”那握劍的右手,指骨發白,靜謐的樹林中恍惚能聽見斷骨的聲音。漸漸的,那緊握的右手慢慢松開,“衍兒,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嗯。”
“爹,濯兒和衍兒就此拜別。”說罷,兄弟兩鄭重的磕了三個頭,毅然起身。看著柳樹下的新墳,悄然離去。
途經池塘的時候,因為大哥的到來,孟衍特意叫孟濯停下來抓幾條魚。
“大哥,我們捉幾條魚回去吧。”孟衍伏在孟濯背上征求著孟濯的意見。
“好。”只見孟濯放下背上的孟衍,走到離池塘只有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放松身心,閉目。孟衍知道,這種時候打擾大哥是跟自己過不去,索性往身后的草叢里去找找有沒有自己需要的東西。
待孟衍走的稍遠了一些,孟濯只是隔空輕輕喊了一句“別走太遠。”然后又投入到與大自然融為一體中去了。
“知道了。”孟衍回應著,只是這聲音在這安靜的池塘邊顯得有些突兀。孟濯的眼角稍微抽搐了一下,就要到手的魚被嚇跑了。
孟衍在一堆雜草叢里翻來覆去找了半天也沒有小薊,雖然這小薊是比較普遍的草藥,但是就在這里沒有發現。就在孟衍快要放棄,想要回去竹舍周圍尋找的時候,一株血見愁闖入了他的視野。
那珠血見愁想在一顆歪脖子樹腳下。下部臥地生長,上部直立,莖四棱。葉子呈楔形、綠色,清晰的主脈上有絨絨的短毛。雖然它不是長得最好看的藥材,但此刻在孟衍眼中,它才是最好的!
孟衍小心翼翼的將根部的土松了松,用折下歪脖子樹上的樹枝,輕柔的刨起土來。他想把它移回去,這樣,給九歌治傷就會方便多了。
待孟衍將整株血見愁完整的挖出來的時候,河邊一直靜立著的孟濯,動了。
只見那握劍的手一直垂在身側,黑色長袍下的那雙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向了腳邊一顆灰色的石子。那看似游刃有余的一腳與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煞氣不同,也與那枚石子的破空之勢不同。那枚灰色石子像是被注予生命一般,激涌前進著,在到達最高的地方后,又滑下一條弧線。待這枚石子還未入水的時候,腳下生風,有一枚白色石子緊隨其后,只是這次卻是另一個方向。
一枚枚石子在孟濯腳下都變成了一個個有眼睛、有思想的武器。轉眼間,池塘上慢慢浮起一條條魚肚白。
向池塘邊走來的孟衍看著池塘上翻起的魚肚白,趕忙跑到孟濯身邊拉著孟濯的袖子說。
“大哥,夠了夠了。”
聽聞孟衍說夠了,孟濯這才悠然的放下腳,略施輕功飛到池塘中間將浮起的魚一一用劍鞘挑進孟衍的籃子里。
孟衍看著慢慢一竹筐魚想,如果九歌看見了一定會開心,只是她現在還沒醒。
孟衍抱著剛挖出來血見愁,孟濯提著滿滿一筐魚,兄弟兩并肩向竹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