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露出了肚皮白，透過紙窗，可以看到隱隱約約的亮堂。

春天的早晨最適合睡懶覺。一夜過后，空氣里的水分帶著黑夜的沁涼，二氧化碳達到一天中最高的濃度，熱與涼相交融互補，最后能夠感受到的就是那種人體最舒適的溫度。

卯時，依舊沉靜在睡眠中的蘇宛秀氣的攏了攏眉毛，側了個身。把頭歪了歪，找到了一個舒適的睡姿正要再度入睡，迷迷糊糊的聽到窗外傳來鳥鳴聲。

蘇宛猛的想起今天是二哥蘇子鈺沐浴的日子，還未睜眼就開始連聲叫喚：“嬤嬤，嬤嬤！”

“宛姐兒今兒怎么起的這么早？可是做噩夢了？”

陳嬤嬤一早就起來了，剛洗完兄妹三人的衣服，正準備去廚房熬些粥。聽到蘇宛的叫喚，忙將手擦干，進了宛姐兒的閨房，邊問邊想把手伸進宛姐兒的后背想試試可是做了噩夢發了汗，手剛伸出去就想起它是浸了井水的，即使被帕子擦干，依舊冰涼冰涼的。怕冰到宛姐兒，又收了回來。

蘇宛整個人還處在迷迷糊糊中，費了好大的自制力終于睜開了眼睛，小小的打了個哈欠，道：“嬤嬤，并沒有做噩夢。二哥今兒沐浴，可還在家？”

陳嬤嬤聽到宛姐兒無礙，就放了心，伸出的手換了方向，為她壓被角：“在家呢，今兒個是二少爺沐浴的日子，怕是比往日要多睡會的。宛姐兒可還是要再睡會兒？天還早呢。”

蘇宛想想，搖了搖頭，細聲細語道：“嬤嬤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穿衣服的。”

陳嬤嬤想了想，大少爺待會兒是要吃了早飯去鏢局的，遲不得，現在天兒也沒那么涼，就同意了。

但是還是不放心的囑咐：　“宛姐兒穿衣時小心別著了涼，有事就叫老奴。”

見宛姐兒應了，她這才放心去了廚房。

等蘇子鈺起身時，陳嬤嬤已經做好了飯，正給蘇宛梳雙髻頭。

蘇楓剛在院中耍完一套拳腳，看見蘇子鈺，出了一記勾拳，朗聲道：“宛兒今起的可比你早。”

蘇子鈺關上房門，邊去廚房端洗漱水，邊一手捂住嘴打哈欠，光潔漂亮的下巴微微揚起，露出正在發育的喉結：“妹妹今兒怎起的這般早？小孩兒睡不足可長不高。”

蘇宛待陳嬤嬤一梳完頭，就蹦蹦跳跳的向蘇子鈺跑去。

陳嬤嬤在后邊看的皺了眉，“宛姐兒，老奴怎么教你的。小步走，要端莊，莫摔了。”

蘇楓真在劈院子里的柴火，聽到這話，微微頓了動作，不甚在意的笑了，“嬤嬤，宛兒還小呢，再說在自家里，活潑些也好。一板一眼的反而讓人擔心。”

蘇宛放慢了腳步，在陳嬤嬤看不見的方向沖著大哥眨了眨眼，“嬤嬤，我曉得了。我保證只在家里這樣。”

說著，豎起了一根小指頭，小臉難得的嚴肅，很真誠：“我保證哦。”

蘇楓和陳嬤嬤看到，俱笑了，“就你小機靈。”

蘇宛跟在蘇子鈺身后，像小尾巴一樣，親親密密的“二哥，二哥”喚著。蘇子鈺洗臉，她便在一旁踮起腳尖遞臉巾。蘇子鈺梳發，她就乖巧的遞木梳，然后在一邊睜著黑溜溜的眼珠瞅著。

蘇子鈺梳洗完畢，從屏風里繞出來，轉身看著粉粉嫩嫩的妹妹，忍不住抱起來親了一口，邊走邊問：“說吧，是什么事，今兒個你這個小搗蛋鬼能這么殷勤絕對有事，而且不是好事對不對？？”

蘇宛摟住蘇子鈺的脖子，往他臉上“啵”了一口，“二哥，帶我出去看看吧，天天家里呆著，也沒人陪我玩。”

說完，眼巴巴的看著蘇子鈺。

蘇子鈺滿臉笑意，抱著她從葡萄藤旁繞過，一腳踏在青石板上，“我就知道你打著鬼主意，行吧，看在你今天這么乖巧的份上，大哥只要同意我就帶你出去。”

蘇宛聽了，忍不住眉開眼笑，開心道：“二哥真好。”

蘇子鈺順手摘了朵鮮花插在她的發髻中央，見自家妹妹伸出手就要拔出，笑的越發溫和，像是誘哄小紅帽的大灰狼：“乖，想要出去玩最好別摘。”蘇宛整張臉都在糾結，不過倒是把小手乖乖的收回，沒有再碰那朵花。

蘇子鈺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我家妹妹可真可愛呀。”

蘇宛苦著張臉，覺得自己犧牲大了，仿佛覺得連趴在屋下的白毛都在笑話她的發髻。嗚嗚，嬤嬤才給她梳好得雙髻頭。

一家人　吃罷早飯，蘇子鈺坐的端端正正，卻在暗地里偷偷沖蘇宛眨了眨眼。蘇宛明白了意思，立即捧了杯清茶在蘇楓面前，揚起那張乖巧無害的臉，整個人笑瞇瞇的：“大哥漱口。”

蘇楓連忙接過，摸摸她的頭，欣慰道：“宛兒真乖。”

蘇子鈺靜靜的等蘇楓漱完口，假意彈彈自己的衣袖，清咳一聲，慢慢開口說道：“大哥，我想趁今天沐浴，帶宛兒出去轉轉。畢竟，她天天悶在院里，連個玩伴都沒有，她這種性子成年到頭的呆在家里也是無趣的很。”

蘇宛緊張的盯著大哥的臉，生怕從他嘴里說出拒絕的話。

蘇楓聽了，將茶杯擱在桌上，望著蘇宛思量了一會，點點頭：“可以是可以，不過、、、”

“不過不能帶宛兒去人多的地方，不能去亂七八糟的地方，不能把宛兒手松開，不能給宛兒亂吃東西，不許陌生人靠近宛兒，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大哥，還有嗎？”

得到自家大哥的首肯，又看到妹妹開心的笑容，　蘇子鈺腦子一熱，竟插嘴一氣說完了，覺得滿身的輕松，不免有些輕浮，笑嘻嘻的望著蘇楓。

蘇楓把臉一沉，低聲喝道：“成什么樣子，笑笑嘻嘻的。就你這態度，我能放心嗎？平日里讀的書都去哪了，插話是大忌難道還要我教你嗎！”

房中一片靜謐，窗外的鳥鳴聲越來越大，明明是春天，窗外氣候宜人，但是房間內，竟讓人從心底感受到了寒意。

蘇子鈺嘴唇動了動，無話可說，低著頭瞧椅腳的紋理，臉火燒般的燙。蘇宛左右瞅瞅，見大哥的氣似乎平息下來，跳下椅子，抱著蘇楓的一只胳膊，耍賴般的央求道：“大哥，讓我去嘛。宛兒乖乖的，好不好？”

此時，意識到錯誤的蘇子鈺也正了正身子，眼中露出愧意，行了大禮：“大哥，是子鈺錯了。子鈺再不會了。還請大哥不要生氣。”

“知錯就好。”蘇楓見他的認錯行為，心中難免有些震驚，臉色上卻沒有流露出一分。他讓蘇子鈺起來，摸了下蘇宛的額頭，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些：“大哥許你去，不過要乖乖的，聽二哥話知不知道？”心中還是有些擔心剛才發火嚇到自己妹妹了。

蘇宛點了點頭，乖巧的看著大哥，好像在說：我很乖，不要罵我。

蘇楓越發的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