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歷史課結(jié)束后,邜雨竹和Camille沿著多瑙河岸一路往回走。
最近這幾天氣溫驟降,多瑙河的河面已經(jīng)結(jié)冰了,兩旁的樹枝掛滿了冰柱子。北半球的冬季天黑的比較早,一輪淺淺的明月已經(jīng)懸掛在多瑙河的上空。
Camille的興致不是很高,不管邜雨竹說什么俏皮話逗她,她都只是興趣缺缺地應(yīng)和兩句。
邜雨竹有些無措地用余光打量著Camille,思索著她該說些什么。
“Alina!Camille!”
伴著歡快地叫喚聲,Veronika從不遠(yuǎn)處向她們兩個狂奔過來,沖到兩個人中間,一手搭著一個人的肩膀:“哦!真沒想到還能碰上你們兩個,該死的老太婆今天又拖堂了,非讓我們把油畫交上去才能走。哦!上帝啊!就這么短短的兩節(jié)課,我們能畫點什么?”
Veronika喋喋不休的抱怨并沒有換來另外兩個人的回應(yīng)。
她似乎也感覺到了周圍的氣場有些不太對勁,很是疑惑地扭頭看了一下身邊的兩個人。
邜雨竹略感尷尬,對她友好地一笑,Camille則是直接把頭撇過去,絲毫不想理睬Veronika。
Veronika有些莫名,轉(zhuǎn)過頭向邜雨竹做口型:“她怎么了?”
邜雨竹也學(xué)著她對口型,言簡意賅地總結(jié)了一下:“歷史課,普法戰(zhàn)爭。”
Veronika了然,把手從兩個人的肩上拿下來,放慢了腳步,落在兩人身后。
邜雨竹有些不解,正回頭看Veronika,突然——
“啪!”
一個不大的雪球迎面砸在了她的臉上。
邜雨竹被砸的有點懵,下意識地拂去了臉上的雪,摸了摸鼻頭。
緊接著——
“啪!”
又一個雪球直直地砸在了她的百褶裙上。
這下邜雨竹已經(jīng)徹底反應(yīng)過來了,迅速地蹲下/身子做了一個巨型雪球,卯足了勁兒朝Veronika重重地砸去。
看著Veronika肩上的雪漬,得意地大笑了幾聲。
“哦!Alina!你可一點也不像東方姑娘那樣溫柔。”Veronika笑著往邊上跑了兩步,躲避著邜雨竹的另一個雪球的侵襲。然后她又從地上拾掇了一個小雪球,沖著Camille的后背上砸去。
“嘿!”被砸中的Camille有些慍怒地回過頭,不悅地沖著Veronika嚷嚷。
Veronika絲毫沒有因為Camille不善的語氣而受影響,還一臉愉悅地沖著她大喊:“Camille!來打我呀!”
話音剛落,Veronika的胸前立刻沾染上了一大片雪花。
“你以為我不敢打你嗎?”Camille挑眉,沖Veronika叫囂,“我告訴你,我們法蘭西......”
話還沒說完,她的衣領(lǐng)上又留下了邜雨竹擲過來的痕跡。
“哈哈哈,別光站著說話啊!有本事你來呀!親愛的法國美人!”邜雨竹打算再向Camille發(fā)起新的攻勢。
“A——lina!你完蛋了。”
Camille直接向著邜雨竹沖過去,一把將她撲倒在地,兩個人在地上滾作一團。
Veronika看著有趣,也撲了上去,三個人像擰麻花一樣在地上不停地扭打,肆意的大笑聲一刻都沒有停過,就連方才陰郁的Camille都毫不吝惜自己的笑顏。
忽然,Veronika停止了動作,偏著頭,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Camille。邜雨竹和Camille也隨著Veronika停了下來。
“Camille,對不起。”Veronika眨巴著她的大眼睛,眼眸里是滿滿的清澈和真摯,“我代表我的國家向你道歉。這不是我們兩個國家之間的第一次戰(zhàn)爭,之后還會有二戰(zhàn),德國還會作為非正義方出戰(zhàn)。可是,這些都是歷史,是我們這一輩人無法改變的歷史。我們能做的只有代替我們的祖輩向你們道歉。”
“Camille,就算在戰(zhàn)爭年代還是會有反戰(zhàn)的人。我不贊成戰(zhàn)爭,我也相信在那個年代也會有反對戰(zhàn)爭的人。我們都是平民,說到底,戰(zhàn)爭最后不論勝敗,傷害的都是平民,因此我們都是受害者。更何況,這些戰(zhàn)爭也不是你身邊的任何一個德國人發(fā)起的,Laura、Ada、Achim先生......我們都是無罪的。我替我的祖輩向你道歉,你還能接受我們嗎?”
Camille躺在地上看著天空,一言不發(fā)。就在邜雨竹以為三個人要這么膠著到地老天荒的時候,Camille突然笑著偏過了頭,看著身側(cè)的兩個人。
“Veronika,你永遠(yuǎn)都是我的好朋友。”
“哈哈哈。”Veronika放心地笑了起來,伸出手越過邜雨竹,拍了下Camille的肩膀,“你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
邜雨竹躺在兩個人中間,并不打算加入她們兩個煽情的行列里,只是有些難過皺了皺鼻子:“我想說,我們可以起來了嗎?我的背都已經(jīng)濕了,好難受。”
厚實的積雪覆蓋了多瑙河沿岸,在皎潔的月光的籠罩下,竟有種說不出的靜謐。
三個穿著厚實的羽絨服的女生,身上滿是雪漬,衣服里面也早已被化開的雪水浸濕。她們的臉上卻是怎么也收不住的笑意,手挽著手,并排著沿著多瑙河岸奔跑。
許多年以后,當(dāng)子彈從邜雨竹的耳畔呼嘯而過,炮彈墜落震得房屋搖晃時,邜雨竹總會想起巴伐利亞的那個傍晚,來自兩個曾經(jīng)兵戎相見的國家的兩個小姑娘,在白色的月光下相視一笑泯恩仇.....
那個德國小姑娘說,就算他們曾是戰(zhàn)勝國,她依舊反戰(zhàn)......
邜雨竹一路狂奔回公寓,身上冰冷的雪水混雜著跑出來的汗,難受極了。
一打開門,就是撲面而來的暖氣,一冷一熱的刺激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兩只手搓著手臂,連招呼都來不及和屋子里的人打,就飛快地跑回房間洗澡、換衣服。
站在花灑下,溫?zé)岬乃鬟^她的皮膚,使她僵硬的四肢慢慢得到舒緩,也讓她大腦開始飛速運轉(zhuǎn)。
她想起了韓葉站在窗前低頭的樣子,還有他抬起頭的那一抹笑容......
不論怎樣回憶,他都是那么好看。
那雙修長的手,在早上給她遞過牛奶,在出門前拽過她的手腕.......
還有那張只有她睡過的大床......光是想想就讓人忍不住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