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黯然的回憶4

林若言的愧疚

林若言轉過頭看了一眼靜靜聆聽的王雨冰，繼續抽出絲絲回憶，講述著發生過的故事。

那個眼睛幽藍、笑容悲涼的女子。她對我說“把你的手給我。”

“哪有人第一次牽男孩子的手是這樣提出的…”但我還是緩緩地伸出了纖白的手。

“我不浪漫，但我會牽一輩子。”她盯著我的眼睛堅定的說。

我觸碰到女孩涼涼的，蒼白的手指，連指尖都是疼痛。只留下一句“對不起”便狠心的扭頭跑開，再也不敢掉頭看一眼，那個在風中流淚的女孩。

每一片落葉都有一個故事。上了高中，有事去angel的學校找她。

那次，我問她，自己是不是春天里的落葉，春天里的落葉才是悲哀的。她一時沒能明白，只是傻傻的盯著我看，我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又一次轉身離去……

時光，在傷口上舞蹈，像屏風上的褶皺，像是奢侈的煙火，將我的生命燃成灰燼。

此刻，我所相信的永恒與真誠，最后還是被覆蓋。

那個我深深依戀著的女孩，她變了，變成了飛鳥，飛出了我幽禁著她的心臟，那個愛我的，一直跟在我身后五年的女孩，她也變了，她變得堅強，她變得獨立，她也離開了。

靜謐的世界，只剩下我自己。

很多年后，我已不再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只有17歲的我，卻感覺人生是如此的滄桑，如此的無奈。

我一改往日朝氣蓬勃、積極向上的樣子，開始讀小說，沒日沒夜的讀，我只是想呼喚前世的記憶，卻不知下一個出現在生命中的將是誰。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高一期末考試的慘不忍睹的成績驚醒了我。紅榜上，我著急的找自己的名字，我用手指按著一個個名字往下找，都是熟悉的名字，卻不是林若言。

我繼續焦急的往下找，終于，一直到地五十多個我才看到了“林若言”三個字，我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這么多年，我都安然的享受著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走起路來都是昂著頭、挺著胸的。

可是，此時，我恨不得找個地洞一頭鉆進去，我怕被熟人看到此時的窘迫，我第一次埋著頭走路，我埋下自己曾經驕傲過的頭顱，快步，但又假裝很穩健的向教室走去，我怕被人看出我此時的失落。

看到我那張凄慘又可憐的成績單，爸爸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因為我數學沒有考滿分或者作文里用錯一個詞而“奚落”我幾句。

他只是點了一根煙狠狠的吸了幾口，然后微微的笑著問道：“怎么，最近談戀愛了？”

“沒有，只是沒有發揮好，下次會考好的，放心吧。”此時，我是很愧疚的，尤其是對于父母。

在我起起落落、并不平坦的成長之路上，卻有一個很平凡的人陪伴著一路走來，她就是我的媽媽。

她將所有的愛都灌注到了我的身上。她就像嚴冬里的炭火，酷暑里的濃蔭，湍流中的踏腳石，霧海中的航標燈。媽媽，用甜美的甘露孕育鮮美的碩果，用心靈的清泉，滋潤理想的花朵。

時過境遷，那些過往的故事卻刻印在了我心靈的深處，如今還是歷歷在目。在那個平困落后的村落，人們只能靠天吃飯，而我們家則更窮，那么上學就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但是媽媽并不是那種軟軟弱弱、多愁善感的女性，她硬是憑著那股倔勁，憑著那種拼勁，在坎坷的生活之路上艱難地跋涉著，支撐著。同時也為了她心中的那一絲光亮，她堅持讓我上學了。

我清晰的記得，也許今生今世也不會忘記。那是我刻骨銘心的！

小學三年級一次期中考試的前夕，學校要收二十元錢的考試費。放學了，同學們都高高興興地回家了，而我卻呆若木雞似的坐在座位上，心里直打結：二十元錢，從哪兒來啊？去年的余糧已經換成了我的學費交給學校了……

深秋的寒風獵獵的刮著，終于,天邊的最后一絲光亮也被黑暗吞沒了。我這才拉了拉衣領，慢吞吞的埋頭向家走去。

一進家門，媽媽見我臉色不好，便關切的問長問短，似乎發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在媽媽的再三追問下，我終于說出了要交費的事。

她聽了先是一怔，隨后勉強笑著對我說：“我娃別急，媽這就想辦法去給你借。”說完轉身出了家門。

天已經黑透了，幾顆打著寒顫的星星點綴著夜空，遠山像害羞似的用朦朧的輕紗遮掩了自己。屋外的樹陰森森的站著，樹上的烏鴉“呱呱”地叫著，仿佛是小烏鴉在等待著老烏鴉的歸來……

我呆在家里，想象著媽媽借錢時低三下四的情景。別人的白眼、嘲笑清晰地在我的腦海里閃過，我的心在無言的哭泣。

夜更深了，風更狂了。可媽媽至今未歸，我有點坐立不安。

“吱——”突然，虛掩著的門被推開了，媽媽驚喜的喊著“娃，錢湊夠了，湊夠了！”邊說邊用凍得發紫的手從衣兜里嘩啦啦地掏出一大堆硬幣，一枚枚的仔細數過之后，把那帶著體溫的硬幣連同他對兒子的愛一齊遞到我的手中。

我緊緊地捧著硬幣、捧著媽媽的愛、捧著媽媽的希望，許久許久……不禁淚水簌溜溜的往下滴。是的，這母愛不是第一次更不是最后一次。

事實上在我的心目中媽媽永遠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子。

那種美，是別人一眼看不透的美，因為不是那么驚心動魄，不是那么美艷動人。她的美，在于她的善良，她的勤勞，她的可愛，還有她對我的愛。

我和媽媽的感情那么深，不只是因為她給了我血肉之軀，更因為她塑造了我的靈魂。

在家里，是她一個人操持著所有的家務，照顧這一家六口人的生活起居卻毫無怨言。在外面，她總是待人和善，樂于助人卻不求回報。

生活的艱辛讓她的鬢角不知何時多了幾根銀絲，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勤勞。

正是媽媽的一言一行感染了我，讓我從小就自信、堅強、努力。也是為了不讓媽媽失望，我從小就不是很貪玩。成績也沒有落后過。

當我每次看著媽媽拿著我遞給她的成績單微笑時，我就明白了我的成就就是她最大的欣慰。

我在想我的努力可能就是為了向她證明自己吧，我要做到最強的自己，讓對手顫抖，我喜歡媽媽拿著我的一張張獎狀高興的樣子。

媽媽為我付出了那么多，如今我卻要拿著這樣的成績單給她看，我真的很愧疚。

再看看此時的爸爸，他沒有罵我，也沒有打我，但我又怎么有顏面面對他呢？

曾經，我一直抱怨他的不關心，抱怨他對我要求的苛刻，我一直很不爽為什么別人考及格就可以得到100塊的獎勵，而我每次考第一他都板著臉說我笨，我抱怨為什么他除了看成績單就不曾了解過我為了得到他的認可而付出的努力，我抱怨為什么別人每天吃零食的錢就可以讓我買一本參考書，而當我膽戰心驚得要錢買時他總是說那東西沒用，他總是告訴我他當年什么參考書都沒有照樣數學、英語次次都滿分。

可我不是爸爸，我已經很努力了。

我抱怨為什么妹妹每天可以在你身邊撒嬌而我只能一個人躲在房間里看書。所以，那時候我恨的都不想看你一眼，一年到頭都說不了幾句話。

后來，我長大了，我知道了一些事，爸爸總是偷偷的叮囑媽媽怎么關心我，他明白什么是父愛如山，深沉而冷漠。

直到高中畢業，我和爸爸的關系才有所緩和，我們可以坐在一起看看電視聊聊天。

我終于有機會體驗到了父親的溫暖。

后來，我才知道，他總是默默地關心著我的一切。

當我高三因為感情的事成績急劇下滑，已經無可救藥時，他裝作冷漠的說讓我去打工，不用繼續上學了。

可是我深深地記得當我背著行李假裝離家出走在網吧呆了一夜時，他終于打來了電話，那是他第一次向我低頭，那是我從未聽過的從爸爸口中說出的溫柔的聲音。

那時候，我因為實在沒心思讀書，老師讓我在家反思一個月后想要復讀時，他堅決不同意，他說男人要堅強，現狀是自己造成的就要自己承擔。

直到后來，二伯告訴我那個秘密時我才驚奇的發現爸爸是那么的關心我，原來，他對我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偷偷地約見了那個讓我神魂離竅的女孩的父親，他知道了我墮落的根源，他也曾拐彎抹角的暗示過我，但他從來不明說。

后來，我還是很不爭氣，那是深淵，無法自拔。直到現在我還心有余悸。

就是這樣的爸爸媽媽，他們是那么的好，我卻以這樣的成績“報答”他們。也是從那時候起，我才正真開始在意父母的感受，我才明白我們的感情至深，難以取代。

這也是我高三一年糾結，痛苦，又放蕩的原因吧。

說道這，林若言停了下來不再說話，王雨冰也沒有打破這份寂靜，她安靜的坐著坐在那里，深深地被這偉大的父愛和母愛所感動。

天已經很晚了，該回宿舍了。

明天，林若言和王雨冰約好，還要來這里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