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墮醒來的時候,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整個屋子分外寂靜,甚至能聽見燭芯燃燒的聲音。
扶頭坐起來,她不太記得那天晚上后來發生的事,看窗外這天色,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這次酒醉,是她三萬多年來絕無僅有的一次。醉酒之時還未覺得有什么,現下清醒了,卻多少有些擔心殿中情勢的發展。
“姐姐,你醒啦?”白墮剛準備下床透透氣,凰女便推門走了進來,手里還捧著一盆水。
“我睡多久了?”因為剛剛酒醒,她的頭仍是有些重,整個人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以前聽凡人說酒醉難受的很,特別是后勁,她倒不覺得,如今自己也經歷了一次,才知道他們并未夸大其詞。
凰女扶她下了床,說道:“不過一日罷了,今兒個是十六。昨日逍遙殿實在鬧騰,那般大聲我都能聽得見,也就準備出來走走,沒承想在路上碰到了姐姐,便扶你一同回來了。”
“原來如此。”用盆子里的水洗了臉,她總算覺得眉目清明了些。
“可不是么。不是我說,姐姐你為何醉得這般厲害?若非我恰好經過,你可能就得在小道上吹上一晚的冷風了。我認識你那么久,可從未見你這般失態過。可是在宴里,遇上了什么事?”凰女一邊幫她拿了衣服過來,一邊嘟嘟囔囔的似有些抱怨。
白墮愣了愣:“失態?”
她這一問,凰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有些笑意了:“你這一問倒讓我想起你掛在帝君身上的場景。原來素日里寡淡的姐姐,耍起酒瘋來那般搞笑?!?
白墮的臉色,卻是一下子沉了下去,昨日零碎的片段也慢慢的開始拼湊起來,遇到那人之后......是了,可不是她么,醉酒了不知在哪里遇上了云梵,一時發酒瘋撲了上去,扒都扒不下來。
她隱約記得那時他身邊還有不少人來著?好像是覃川和扶風他們?
記得了個大概,她扶額嘆息,這般一鬧,她倒是又出名了。只是,她明明記得自己經過平陽殿之后就往尋香閣走了啊,那時忘憂宴還未結束,怎地會在路上遇到他們?
越想頭越痛,卻怎么也想不通。
“姐姐剛酒醒,還是別想太多。再說這酒醉之人嘛,行為舉止哪里能與平常相并論?昨日我扶姐姐回來后,司藥夏枯過來看了一下,說是姐姐今日晚間便能酒醒,我便一直在這里等著?!?
白墮點頭,自己再怎么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這般鬧騰雖不是她平日作風,卻終歸還是要與云梵他們相見議事的,只能順其自然了。
“這樣,倒是辛苦你了。對了,忘憂宴怎么樣了?我怎地會在路上遇見帝君他們?”
凰女方才的寬慰和笑意漸漸不見,神情也嚴肅不少,說道:“我那日并未在宴中,那時在路上遇到帝君的時候他身邊還有一些人,只不過那時生怕姐姐有個什么大礙,也沒有多看,攙扶著姐姐便走了。只聽得帝君吩咐夏枯過來看看,且叫我待姐姐醒來之后讓你去長樂殿找他,說有要事商議?!?
白墮的心一沉,想到魔界那般目中無人的態度,約莫也料得到忘憂宴后來他們商議的結果,若那日她看到的果真是扶風和覃川,這局勢也差不多分明了。
想到這里,她馬上用仙術換了衣裳,急急地出了門。
“哎姐姐你往哪去……”凰女在身后大喊,但那人走得飛快,轉眼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一路用仙術趕過去,很快,白墮便到了長樂殿門口,云巧已經在那不知侯了多久,但這時她也沒心思琢磨這些,只問道:“云巧,帝君呢?”
云巧恭敬地答道:“上仙,帝君于殿內恭候多時,還請上仙快快挪步進去。”
再抬頭,眼前已沒了她的身影。
白墮走進長樂殿內,殿內的院子并未有人,于是直直地推開了殿門,這四周的景象她再熟悉不過,此時卻也無心緬懷了,只看著殿中端坐的三名男子。
一紅二白,兩淡雅一妖媚,卻都氣質非凡容貌一絕,三人面前一張檀木茶桌,正氣氛和諧地吃著茶,茶香氤氳處,見到她突然進來,也都沒有一絲驚訝之情。
可不正是云梵、扶風和覃川。
“上仙可算來了,酒醒得如何了?”云梵邊斟著茶邊問道,又招呼了她坐了下來,道:“這茶是扶風自妖界給我帶來的上好的君山銀針,滋味甘醇甜爽,此時你喝再合適不過?!?
白墮接過喝了,看他們面色如常,并未有壓抑沉重之感,心里的石頭也放下大半,聽云梵這般說,倒是要調侃她昨日醉酒之事了,當下便問道:“昨日失態,讓諸位見笑了。只是我離席得早,如何會在路上遇到諸位?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覃川略微有些蒼白的臉笑了笑,他們三位何等聰明,如何不知她有心帶過昨日醉酒之事。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帝君會再出言打趣她,于是趕緊說道:“上仙有所不知,你前腳剛走,魔君羣燐他們后腳便跟著出去了。在他們離開之前,只說了一句“天命不可違”?!?
聽得此言,白墮的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哼,好一個天命不可違,這世間人心向背,權勢更迭,哪一樣是不受他魔界侵擾的?如今因為自己稍稍強大了些便敢拿天命說事,按他那般說法,天命便是屠戮眾生攪得天下不得安寧了么?他既說得出口,我便要看看,這天命,到底是可違不可違。”
看到她眼里的憤怒,云梵不知為何,竟有些放下心來。其實一開始,他覺得她只不過是看在術華的份上才會答應幫他,就算她在逍遙殿上句句緊逼魔界打亂他們的計劃,他也覺得白墮更像是在完成一個承諾,一個約定,否則也不會早早離席,不管其他。自始至終,他都覺得她不過是把自己當做一個局外人,靜靜地看,偶爾推波助瀾,卻沒有真正拯救這世間的激情,有時,他甚至覺得她的表現……分外漠然。
如今看來,這酒醉竟是幫了他一大把,也不知她昨晚經歷了什么,看她如今的神色,目光堅定,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運籌帷幄的氣勢,令人傾倒。
直至這一刻,她才是真心,或者說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他們的行列中的吧。昨晚發生了什么不要緊,反正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