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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戰(zhàn)前【下】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在軍隊出發(fā)之前,卡西奧雷斯就帶著六個民兵小隊,提前走一遍開戰(zhàn)后糧草運輸要經(jīng)過的路線。

而韋斯特道格則帶著軍團進行最后的準備。

“明天,明天就是我們要打的第一仗了,這場戰(zhàn)爭的背后,站著阿卡迪亞的人民,他們在注視著我們。所以,不要輕敵,干凈利落拿下他們。”

士兵們起聲大吼:“為了人民!”

在另一邊的新村,民兵埃利斯走出了自己的房間,他們小隊作為自愿參戰(zhàn)的隊伍,要和軍團一起集合。

灰蒙蒙的霧氣籠罩在民兵隊員的頭頂,他們的步伐聲細碎而急促。

海風夾雜著濕氣撲面而來,屋檐上綁著的風鈴清脆又細碎。

老農(nóng)夫拄著手杖,推開窗戶,樹上的烏鴉被嚇到了,在樹枝劇烈的搖晃中消失紛紛飛走,盤旋地越來越高,消失在了埃利斯的視野中。

老農(nóng)夫的聲音中帶著不悅和一絲怒氣:“你真的要去送死,我管不著。但你還欠我的六個銅幣,這次就一筆勾銷了,如果你能活著回來。”

老農(nóng)夫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他離開之前,是否也是這樣,不吭不響就走了,連告別都沒有,而這一去,就永遠留在了阿德里安堡。

但埃利斯只是朝老農(nóng)夫揮了揮手,并沒有在意老農(nóng)夫語氣里的復雜情緒。

因為他這幾天總是做噩夢。

每當他放空腦袋,進入夢鄉(xiāng)的時候,總會聽到若有若無的談話聲,聲音時而溫柔,時而冷酷。時而稚嫩,時而滄桑。有時候這聲音還夾雜著低沉的風聲和清脆的落水聲。

這幾天,這些聲音越來越清晰,同時愈發(fā)的尖銳,灌入大腦時毫不留情,時刻刺痛著神經(jīng)。

埃利斯終于聽清了這是什么聲音。

這是嘶吼聲:“保持陣型,拿起你的刀,不要后退!我們頂上去!”

一睜眼就是沙場,身旁是死去戰(zhàn)友的尸體,他望了望四周,除了他,沒人活下去,斜著的鷹旗插在地上,旗上血跡斑斑。

隊長就躺在旗幟下,身上的鎧甲破碎不堪。

為此他專門去找了神父祈禱,但神父聽到他夢中的景象,也只是摸了摸他的腦袋,沒多說什么。

埃利斯只能從學習中尋找答案。

上次聽了維可的課之后,埃利斯知道夢是自己內(nèi)心的映射,自己白天擔心什么,在夜晚就會夢到什么。

所以他嘗試剖析自己的內(nèi)心,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呢?明明已經(jīng)做好準備要上戰(zhàn)場了。

民兵隊長看他白天訓練魂不守舍的樣子,也沒辦法幫助他,只好請來了維可幫忙看看。

維可第一次當“心理醫(yī)生”給士兵們疏導情緒。

“不必自責,你只是壓力太大。你現(xiàn)在做好了上戰(zhàn)場的準備,但對戰(zhàn)場上可能發(fā)生的事情無法把握。我們都會恐懼未知的事物,但這恰恰是因為我們看清了可能的危險,并試圖規(guī)避它。”

維可拍了拍民兵的肩膀。

“睡不著的話,就起來繞村子跑圈吧。一邊跑,一邊數(shù),直到你除了睡覺什么都不想干為止。”

維可很清楚這種矛盾心理產(chǎn)生的原因,畢竟她也曾經(jīng)有過這種狀況。

突然做了一個決定,但自己并不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靈魂好像被自己親手放逐,軀體內(nèi)存在的僅僅是理智的余燼。

但維可很久沒有過這種心理失衡了,在上一次失聲痛哭里,韋斯特道格拉了她一把,像是醫(yī)生一樣把她拉出了負面情緒。

這些士兵和以前的她一樣,都需要一位醫(yī)生來將他們從糾纏在一起的網(wǎng)中拉出來。

埃利斯站在維可的辦公室外,這里有一面銅鏡。他站在鏡子前一陣恍惚。蒼白的臉頰,顴骨處略微浮腫,絲毫沒有活人的朝氣,仿佛是剛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尸體一般。

如果這樣度過剩下生命的每一天,好像活著也沒什么意義?嘴角帶著一絲嘲諷微微上揚。

埃利斯有些懂了,他確實應該多跑跑。

所以他開始在晚上拉著隊友們一起夜跑。

這讓民兵隊長有些惱怒,但維可阻止了他去斥責埃利斯:“他只是個年輕人,有恐懼也正常。但通過他,我們知道,這群沒上過戰(zhàn)場的年輕人能夠提起自己的勇氣——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們應該慶賀才對。”

民兵隊長轉(zhuǎn)身,抖了抖灰蒙蒙的斗篷,推開門離開。

身后是維可的最后一句話:“所謂英雄,那就是看清戰(zhàn)爭的本質(zhì)之后,依舊能鼓起勇氣,拿起劍向前走的人。”

“他們……是英雄。”

幾乎沒有朋友的民兵隊長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

只食用少量儲存的腌肉,魚干和黑麥面包,從來不喝酒。日出而起,日落之后在教堂橘黃色的燭光下繼續(xù)祈禱,雖然沒人知道他在祈禱什么。

經(jīng)常幾個月不走出村莊,偶爾的遠行也是去聽殿下親自講課。不過,即使是民兵隊長這樣將自身剝離出社交的人,也會有傾訴的欲望。

但除了對著十字架說些心里話,他又能找到誰去傾訴呢?

老兵有不得不上戰(zhàn)場的原因,只是這次他要帶上幾個年輕人一起上戰(zhàn)場。

鎖好教堂快要生銹的大門,從一片灌木叢里拐入小路。

民兵隊長順著路沿走下山坡,邊走邊默數(shù)著步數(shù)。頭頂偶爾有南下的鳥群略過,在月光下能看清遠處阿卡迪亞堡壘朦朧的輪廓。

阿卡迪亞,已經(jīng)有了城市的樣子。人口越來越多,道路也越修越寬。

韋斯特道格給這里帶來了新的群體和新的機會,也攪亂了原本的秩序——新舊碰撞中,每個人都在開拓屬于自己的生活,沒人關心邊緣地區(qū)的人和事,沒人知道一位卑微老兵內(nèi)心在想什么。

除了維可。

維可走出房間,下樓,出門,走向剛睡醒的街道和小巷。村莊邊緣是早上最熱鬧的區(qū)域,村民從睡夢中醒來,如同水流一樣涌向村莊周邊的田地。維可在一塊指示牌下停住了腳步,匯入這股人流之中。

維可很喜歡這種和勞動人民走在一起的感覺。

這些鮮活的,充滿希望的生命,讓維可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有怎么樣的責任:也許她沒法改變羅馬的命運,但或許能改變一個階層,帶來另一種生活方式。

一個大家活得更舒服的社會。

維可走在街上,很快就找到了民兵隊長的屋子。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兩個嬉鬧的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將面包叼在嘴里穿著外套,女孩則在一旁用力拽著男孩的袖子“你又偷吃我的早餐!”

開門聲吸引到了孩子們的注意力,男孩邊咀嚼邊口齒不清地打招呼:“好久沒見你啦維可姐姐!”

女孩看了一眼維可,松開男孩的袖子,往貨架深處喊出了剛從教堂回來的民兵隊長。

一位又瘦又矮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他放下手中的抹布,抬頭瞥了一眼維可,轉(zhuǎn)身杯子開始慢吞吞地倒茶:“女士,您怎么會來我家?”女孩走到維可身邊想往維可身上爬,維可低頭抱起女孩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下次再帶你去城堡里面玩。”女孩乖巧地點了點頭,從兜里摸出一塊已經(jīng)開始縮水發(fā)皺的橘瓣塞到維可嘴里。

男人倒好了茶,從兜里摸出一枚銅幣扔給小女孩:“去買些吃的,和弟弟一起吃吧。”女孩接過錢從維可懷中跳到地上,拉起男孩出了門。

屋里只剩下維可和民兵隊長互相看著對方。

“找我什么事,女士?”雖然是清晨,但半宿沒睡的民兵隊長語氣里還是有些疲憊。

維可咽下了嘴里的橘子:“我知道你有心事,但我并不關心這些,不會問你的私事。我唯一擔心的一點,你真能帶著民兵們上戰(zhàn)場嗎?別說埃利斯了,現(xiàn)在你自己的狀態(tài)都不怎么對。”

民兵隊長聽完維可的問題后忽然笑了起來:“謝謝您關心,女士,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所以,我唯一能保證的是,我會第一個死,絕對不會當逃兵,絕對不會讓這些孩子沖在我前面。”

維可并沒有回應民兵隊長的話,她只是提高了聲音大喊:“別忘了,這還有倆孩子等著你回來呢。”

“說起這個,如果我回不來,還請女士您多照顧他們。這是我唯一的請求。”民兵隊長仿佛早就下定了決心,彎下腰朝維可鞠了一躬。

維可很討厭這種感覺,她隱約中能感覺到,面前的男人也許一去就回不來了。

回不來的也不止他一個人,有很多人,可能沒法回來享受慶功宴上的歡樂了。

回到辦公室的維可躲進了自己的書房。

房間大約有五米多高,擺放著一排排的透明器皿,角落中推著幾摞書,這是維可這幾天在學習的軍事理論。遠離門的那一面墻上掛著誰也看不懂的地圖,地圖上藍色的標記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其中一些區(qū)域還被紅色的墨汁著重圈了起來。

這里就是諾瓦瑞恩,這次戰(zhàn)爭的目標。

維可只能在地圖里參與這場戰(zhàn)斗,沒法給一線的士兵們?nèi)魏螏椭?

她需要休息休息,然后起來繼續(xù)在地圖上寫寫畫畫,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地圖下面有一把老舊的躺椅,維可躺了上去,深深嘆了一口氣。

侍女端了一小杯茶給維可:“女士,我們會贏下來的。”維可仰頭喝下:“我知道,我們會贏下來。”轉(zhuǎn)身放下茶杯:“但能少讓一個家庭直面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就多一份希望。這就是我為什么要做到最好,確保我們的傷亡能減少到最小。”

侍女給維可蓋上攤子:“您的內(nèi)心總是很慈悲,女士。”

維可閉上了眼睛,“我只是不想看見士兵帶著同伴的遺物回來。”

在阿卡迪亞,一份遺物,比一馬車的戰(zhàn)利品還要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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