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而醉,逐香而行
——張泌《浣溪沙·晚逐香車入鳳城》
晚逐香車入鳳城[1],東風斜揭繡簾輕,慢回嬌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計是,便須佯醉且隨行,依稀聞道太狂生[2]!
【注釋】
[1]鳳城:京城。清代學者仇兆鰲《杜詩詳注》引趙次公《杜詩注》:“秦穆公女吹簫,鳳降其城,因號丹鳳城。其后,言京城曰鳳城。”
[2]太狂生:太狂了。生,語助詞。
【花箋沁香】
李冰若在《栩莊漫記》中對張泌的這首《浣溪沙》有一個公允的評價,其云:“子澄筆下無難達之情,無不盡之境,信手描寫,情狀如生,所謂冰雪聰明者也。如此詞活畫出一個狂少年舉動來。”這年少輕狂的姿態,正因香車中妙曼女子的一個盈盈回眸而起。
那一日黃昏之時,游春之人紛紛而歸。行路中人來人往,香車碾轉。倏然間,在入京的官道上,一輛華麗的香車由遠而近,迤邐而來。如若單單是這樣,也便引不起旁人的注意,偏偏在距香車不遠處,一個游春興盡欲歸的男子,騎著白馬在車后盡力而追。
嗒嗒的馬蹄聲,清脆的銅鈴聲,為這場浪漫且尚不知結局的追逐,更添一番情趣。或許,在一個轉角之后,男子便無果而停,然而張泌筆下的故事,從不是這樣無味的結局。正在男子不知所措、不知進退之時,多情繾綣的東風輕輕斜斜地掀起了香車鑲著淡紫色花邊的帷幕,坐于其中的女子便也在輕風的促使下,柔柔曼曼地探出頭,朝著疾馳而來的男子嫵媚一笑。
這一笑或是女子有意的鼓勵,抑或是對男子可笑行徑的譏諷,無論是何種用意,對男子來說都像是一劑勾魂的迷藥。他從那斜斜飛起來的帷簾中,瞥見了她如花如月的容貌,聞見了濃而不膩的體香,尤其是那盈盈如露珠的眉眼,使他怦然心動。
男子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之時,香車已遠。如若不追,于心不忍;如若追下去,卻又不知是何結局。“便須佯醉且隨行”,也只好假裝吃醉酒,緊緊追著香車不放。誰知車中女子卻道了一句“太狂生”。男子的醉酒是假的,而女子的怒罵亦是假的,萍水相逢卻兩兩有情才是真。追香車,逐愛情,在韻腳鏗鏘的美麗詞句中,劃下了一道奪目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