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浴袍出來的時候,賀星念已經穿好昨天掉落四處的衣服,只是,她還坐在他臥室的床上,撐著手,盯著墻上那幅畫。
“你怎么還不滾?”霍決清的語氣里藏不住的嫌惡。
誰知賀星念卻笑了。
“阿決,你真的舍得趕我走嗎?”
她望向霍決清,眸含秋水,嘴角噙著妖媚的笑容。
霍決清擰眉,將嫌惡的目光從賀星念身上離開,看也不愿看她一眼。
賀星念只是輕輕抬起手臂,指著墻上的畫,得意地質問他,道:“阿決,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不然怎么會專門畫一幅畫掛在臥室里?還取名叫思念?”
思念思念,思賀星念。
當初霍決清確實是這么想的,可是現在,這個名字聽起來是那么刺耳!令人惡心!
“阿決,你聽我解釋,我真的是愛你的啊~”
“我是迫不得已才這么做的!”
“我也有我自己的苦衷的!”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又怎么會……賀星念唇瓣緊抿,眸中隱隱閃過一絲委屈。
霍決清譏笑,扭頭看著那幅畫,臉上的笑卻漸漸收斂。
畫不知道什么時候裂開了。
可是外框沒碎。
只是里面的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孩,面目變得模糊,身體上被劃了好幾道口子。
這是怎么回事?有人進過他家?難道是那個女鬼干的?
不過這樣也好,再也不用看到賀星念那張“丑惡”的臉!
小東西,干得好。
霍決清驀地想起家里那個女鬼,這幾天都忽略她了,不知道她現在在干嘛……會不會……
他擰眉,心里突然浮現出一個自己不愿意承認的設想。
“拿著這張破畫,一分鐘之內,趕緊給老子滾蛋!”
他毫不留情地將那畫摘了下來,丟在了賀星念身上,自己轉身去了書房,重重地關上了門。
......
霍決清無比厭惡現在的自己,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什么臟東西給玷污了一樣!
真想回到娘胎里重造!
可是除了厭惡和憤怒,他的心也控制不住地揪痛。
至少這七年的感情,他都是認真的。
“小東西,你在嗎?”
他煩躁地揉著眉心。
“你是不是看到了?”
“我是被陷害的。”
“你別怪我。”
霍決清也覺得自己精神有點錯亂了——怎么會有人擔心一個鬼會不會怪自己?
書架上厚厚的《追憶似水年華》不知何時跑到了書桌上,霍決清下意識地翻開了第一頁。
他需要看會兒書冷靜一下。
第一頁夾著一張紙條,霍決清眉頭蹙起,好奇地打開了紙條。
之后每隔幾頁,就夾著一張同樣的紙條。
從歪歪扭扭的字,到清秀的字,到跟他的字跡越來越像的字。
霍決清的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神情越來越凝重。
......
“我叫思念。”
“寫字好難啊~”
“我寫的不好,你不要笑我。”
“哎,你為什么總是和媽媽爭吵呢?”
“我聽電視里的人說熬夜不好,你也不要熬夜了好不好?”
“你為什么總是喜歡在客廳里畫設計稿呢”
“我在那個叫電視的東西上看到有個叫圣托里尼的地方,真的好漂亮啊!”
“耶,你今天夸我了!”
“念念是在叫我嗎?那小東西是在叫誰啊?”
“我好像會寫字了,我覺得我是不是越寫越好了?”
“你為什么暈倒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我真的好害怕呀……萬一你真的不回來了怎么辦?那我做飯給誰吃啊!嘻嘻嘻……”
“我今天試了試,看來我真的這輩子都要一直呆在你身邊了,不過這正是我想要的。”
“你今天沒有夸我做的飯!哼!我生氣了!”
“我看電視上說喝酒對身體不好,你可不可以不要喝酒啊?”
“那個女孩是誰……我很想這么問的,可是我好像沒有問的必要了……”
“我和她長得一樣。”
“原來是這樣......”
“你是不是不再需要我了?”
......
幾冊厚厚的書,每一本都有相同的小紙條,抽出來,霍決清能湊一大堆。
在最后一冊的最后一頁,有兩張厚厚的,折起來的A4紙,雙面寫的,全是密密麻麻的一個人的名字——霍決清。
“我寫了好多遍你的名字,比我自己的名字難寫多了。”
“不過我覺得我寫的最好的,還是你的名字……”
……
霍決清瘋了一般跑了出去。
他在樓下的垃圾桶旁發現了那幅面目模糊的畫,心頭涌起無盡的悔意。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這五年來那女鬼,竟然一直是畫里的賀星念?
他分得清,小東西不是那個人。
可為什么畫會裂開?
霍決清腦海中一閃而過昨夜那個被夜風撩起長發的女孩的側顏,那是......思念?
“真的是太恐怖了!”
“就跟個幽靈一樣突然消失了!”
兩個大媽從樓里走了出來,突然一個男孩抱著一幅畫沖了過來,神色焦急地看著她們:“什么幽靈!?”
“就是昨天晚上啊,下著暴雨呢,有個穿白衣服的長頭發的女孩子,在雨里面吼了一聲,就消失了!跟煙一樣!小伙子,你說怪不怪!”
消、消失了?
2樓男人提著行李箱從里面走了出來,奇怪地看了那抱著畫的男人一眼,朝小區外走了出去。
......
此后,客廳混亂的設計稿不再有人整理,陽臺嬌艷的花草也漸漸枯萎消逝。
他等了五年,也沒能等到她回來。
他照常買了菜回到家,上次擺在冰箱里的菜已經壞的厲害。
手機響動,是寧赫。
“霍大設計師,你這剛獲得國際大獎,就跑去圣托里尼?抽的什么風?”
霍決清直接掛掉了電話。
……
圣托里尼的藍白建筑看來總如藍天一般,令人心曠神怡。
伊亞小鎮西端,霍決清手里端著一杯水,坐在咖啡館邊,看那最美海上落日的。
蔚藍的愛琴海邊,有一個女孩,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個女孩紅裙似天邊艷麗的晚霞,對著對面的那個男孩,笑得純粹而溫柔。
她誰也不是,她就是她自己。
她叫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