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覺得張姨娘人很糊涂。”陶清涵眨巴著水靈的大眼睛,聲音軟萌,“她為何還要跟我道謝?”
此話一出,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這發簪乃是父親所送,姨娘為何向我道謝?姨娘如此……”陶清涵眸色微沉,“倒弄得像我很厲害,總欺負你,導致你不管得到什么都要我點頭……”
“哈~涵姐怎么可能欺負我呢?”張姨娘打著哈哈,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自己從前經常如此套路她,以博得陶明宏憐愛。
只是,以往說完,陶清涵都會氣急敗壞的反駁自己。但她卻又解釋不明白,更惹陶明宏嫌棄。
如今她沒出言反駁,張姨娘也只是當她身子虛,沒力氣。沒想到,她居然能一把抓住錯誤并反擊自己?
“那姨娘為何向我道謝?特意來征求我的意見?是什么竟讓你覺得我比父親更讓你害怕?”陶清涵抬眸,眼中滑過一絲狡黠,“一個發簪也要征得我同意?”
這個姨娘可真是每次都給自己弄的很慘啊。
前世自己反駁她,對著她吵鬧。最后的結果,自然是被父親呵斥。
“……”張姨娘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她低下頭,耷拉著肩,藏在袖中的手捏緊了帕子。
“圓圓,你這是在干嘛?”陶明宏一皺眉,這孩子明明還小,怎么就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
“父親,我不過是隨口問了一句,您何必著急?”陶清涵淡淡道,“況且,我也只是單純的想不明白,姨娘為何要跟我道謝……”
“是婢妾糊涂了,此事應當只多謝老爺相贈。”張姨娘連忙轉過身向陶明宏福了福身。
身旁的陶清淳見狀也連忙拉著陶明宏的手,“淳兒也謝謝爹爹!”
“嗯。”陶明宏頷首,臉色毫無變化。
“嗯,這就對了。那是爹爹給的,你們跟他道謝便好。”陶清涵聲音淡淡的,“姨娘剛剛的行為說好聽點,是糊涂。說不好聽點,就是存心給我扣上囂張霸道的頭銜。”
立在一旁的謝氏聽聞,瞪了一眼張姨娘,冷哼了一聲。
“這話說的……涵姐別多想,就是姨娘我糊涂了。”張姨娘扯了扯嘴角。
一場鬧劇,也該收尾了。
“母親,我困了。”陶清涵看向謝氏。
“那快歇歇。”謝氏輕輕將她按回床榻,掖好被子,才起身準備送客。
對于送客,陶清涵完全沒有興趣。她只是簡單的跟陶明宏等人打了聲招呼,便閉眼裝睡。
雖說是裝睡,但她也真是累了。她強打著精神,在確定大人們都離開她房間后,叫來了元寶。
元寶眼神木訥的看了看陶清涵,“怎么了,姑娘。”
“去找丁媽媽來一趟……在吩咐廚房弄一份櫻桃糕。”陶清涵笑道,“那櫻桃糕是我為你準備的,你可以拿回去吃。”
“多謝姑娘!”元寶本就在聽到櫻桃糕時咽了下口水,如今一聽,是給自己的,心中更是喜不自勝。她連忙福了福身,退出了房間。
元寶喜歡吃,尤其愛各種甜點。但前世她寧肯自己挨餓,也要將吃的留給自己……
大人們一走,房間頓時空曠了許多,只零星站著幾個丫鬟。陶清涵又安排了一番,才放下心來。
她的目光穿過屋內一干擺設,望向窗戶。窗戶緊閉,有猛烈的寒風敲擊著窗欄,令木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還是熟悉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丁媽媽來了。她進入房間,穿過正廳,來到西梢間。丁媽媽今年年近五十,圓臉小眼,中等身材。皮膚因常年在外干活而略顯黝黑。
陶清涵屏退一干丫鬟。
“二姑娘萬安,不知姑娘找我來有何事?”丁媽媽心中疑惑,姑娘平時都不待見她的啊。
“我只是想跟你打聽我們院中的財務情況。”
“這……”丁媽媽一頓,“此事并不由我管。”
“我知道,但我想拜托媽媽你幫我查一番,查完告訴我。”陶清涵正色道,“媽媽曾掌管院內一切事宜,這件事應當為難不了您。所以,還幸苦您……”
“不幸苦不幸苦,奴婢自然盡力而為。”丁媽媽如此回答道。
前世出嫁時,她也查詢過自己院里的財務情況。雖然財務眾多,但她還是發現,外祖母和母親她們就給自己的東西丟了許多。
她那時候懷疑院中有內鬼。然而時不待人,正巧那陣一件件,一樁樁的事請從天而降,打得她措手不及,等解決了一切,又該出嫁了。因此,只能任由內鬼猖獗。
其實對于內鬼,她心中已經要有懷疑的對象了,但苦于沒有證據,無法定罪。
她不能確定自己能否改變國公府被抄家的命運。因此眼下,自己只能多準備些錢財傍身。
到時候,就算國公府還是被抄,自己也可以用錢保重要的人一命……
丁媽媽是謝氏給自己的粗使婆子。為人倒是老實厚道,直言不諱。
但兒時的自己太過囂張叛逆。她又處處約束自己,這反倒讓自己產生了逆反心理,將她分去了院中干粗活。再后來,她想明白了,準備調回丁媽媽時,她卻提出回兒子家享清福。想來是對自己失望透頂了吧?
這回重來,她身邊需有個能使喚的人。現在的元寶還太小了。她得找個年齡稍大,能做事的。
“媽媽大可放心查賬,有人質疑,你便提起我。”陶清涵道,“這件事查明白了,我會安排你回到我身邊。”
“可李媽媽那?”丁媽媽有些疑惑,畢竟這些都是李媽媽管著的。
“這是我的院子,自然我說的算。”陶清涵微斂的眸子劃過一絲冰冷。
“是。”丁媽媽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交代完此件事后,陶清涵閉上眼睛,悠悠睡去。
有丫鬟來放下床幔,她的世界也變得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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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已然是次日凌晨。
陶清涵睜開眼,眼神朦朧。
但眼前的一切卻讓她心安。她果然……還是重來了一次。
“姑娘可是要起夜?”
是元寶的聲音。
“不。”陶清涵起身,有些懨懨的。
房中點燃了蠟燭,溫暖的小火苗抖動著,將她的小臉映得橙紅一片。
“元寶,水。”陶清涵打哈欠的功夫,身旁便多了一青瓷茶杯。她接過,余光卻見元寶臉上紅了一片,眼睛也有些腫。她當下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啊?”元寶不明所以的抬頭去望她。
“你的臉,可是有人打你?”
“沒有。”元寶連連搖頭,將頭低的更深了。
“誰?”陶清涵自然不信,一連串說出好幾個丫鬟的名字。
“不是,不是……”元寶急得連忙否認。
“那是……”陶清涵沉思片刻,“李媽媽?”
既然不是丫鬟,那便是婆子。她院中的婆子只有丁媽媽,李媽媽。
丁媽媽為人老實忠厚,李媽媽一向油嘴滑舌,持強凌弱,
是誰,自然不用細想。
“不是……”元寶嘴上雖說不是,聲音卻非常低,一副心虛的模樣。
“她為何打你?”陶清涵直接詢問,“你說。”
元寶從未見過自己姑娘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樣,頓時有些心慌的低下了頭。但她卻還是咬著牙,說“不是李媽媽”。
“叫白銀過來。”陶清涵見她如何也不說,只能讓她喊來白銀。
這丫頭真是從小就這么倔。
雖然還是有些躊躇,但元寶還是聽話的將人叫了來。
白銀是丫鬟中最大的,已有十四。
“白銀,你老實跟我交代,元寶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陶清涵繃著臉,眼神明亮且犀利。
“回姑娘,是李媽媽打的。”白銀本就在西梢間外聽見了一點聲音,此時心里明白的很。
于是,白銀將事請大致敘述了一遍。
原來是元寶去廚房要來了櫻桃糕,半路忍不住嘴饞,便走到后門一排樹后準備吃。只是她運氣不好,不幸被李媽媽抓了包。李媽媽大聲質問元寶是不是手腳不干凈,因此還引來了大批丫鬟圍觀。
元寶說,這是姑娘賞賜的。李媽媽不信,依舊打罵她。幸而后來丁媽媽趕來,阻止了這場鬧劇。還解釋了這的確是姑娘賞給元寶的。
但那李媽媽聽完更生氣了。
雖沒再打她,卻將她手中的一疊櫻桃糕搶了去。元寶眼巴巴的看著櫻桃糕,不想給,卻又無可奈何。
“她說,姑娘都是她喂大的,吃點櫻桃糕不行嗎?就算是燕窩也是吃得的。”白銀看了一眼陶清涵,末了又補了一句,“姑娘,李媽媽雖是您的奶娘,卻也要管的……”
“我明白了。”陶清涵抬手,“元寶,以后遇見這總事情,記得跟我說。”
元寶沒有說話,依舊悶悶的。
“白銀,帶她下去吧。”
“是。”白銀帶著元寶告退,又進了幾名丫鬟上前服侍陶清涵。
月亮還未完全消失,天空卻已泛起了魚肚皮白,北風呼嘯,天氣十分寒冷。房頂壓著厚實的白雪,結著尖銳的冰錐。
階上雪,庭前月。
元寶裹著小棉衣,看著身前的白銀,忍不住問道,“白銀姐姐,李媽媽會不會說你?”
“說我?那也得等她逃過這一難的~”白銀冷笑。
“什么難啊?”元寶不解。
“你不知道嗎?姑娘已經讓丁媽媽查賬了。”
“那又如何?”
“笨!”白銀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賬本本就由李媽媽掌管,如今姑娘卻讓丁媽媽查。很明顯,姑娘現在根本不想重用李媽媽,有想將丁媽媽調到身邊的趨勢。
原本元寶挨打后被李媽媽關在了抱廈,且所以丫鬟都被其勒令不許將此事說出去。
但當白銀想起姑娘對元寶的態度時,她便決定偷偷放出來元寶,并把她送到了姑娘面前。
不出所料,姑娘果然生氣了。
李媽媽為人貪婪,愛占小便宜,府中下人皆厭惡,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