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一郎大人,”車行駛到一半時,美馬說,“能否把甲鐵城的主鑰匙交給我們呢?”
“你們要主鑰匙做什么?”弦一郎心中生疑,主鑰匙掌握著甲鐵城的命脈,貿然給美馬很可能出事。
“如果不能,那就算了。”美馬說著,向另一個車廂走去,他對弦一郎說:“你不是想要見識我的黑暗面嗎?跟我來吧。”
弦一郎跟著美馬來到一節車廂內,這節車廂的兩側都關著大量的活的卡巴內,而正前方有一個藍色的卡巴內心臟被鋼鐵吊在半空。倭文驛的兩位領導者被捆在鐵柵欄上,與卡巴內只隔著一道鐵門。
“這就是你想看的。”美馬指著周圍的一切對弦一郎說,“我正在飼養卡巴內。”
“你要用這些卡巴內做什么?”弦一郎看了看周圍,問美馬,“你想讓無名變成黑煙嗎?”
“嚴格來說,那東西叫融合群體。我確實想要讓無名變成融合群體,不過,我讓她變成融合群體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幫我復仇。”
“你的仇人是誰?”
“這就要問這兩位了。”美馬拔出刀,指著倭文驛的一個領導人問:“十年前,在那個戰場上,把我們丟在卡巴內當中的是誰?當時掌管兵糧的你,應該很清楚吧。”
旁邊那人應該是那個人的武士,他大喊道:“住手!別對廣塚大人……”話還沒說完,美馬把刀鋒轉向他。美馬的刀是蒸汽筒加上卡巴內膜刺刀,他向那個武士開了一槍,武士當場死亡。
美馬轉向廣塚說:“你也想腦袋開花嗎?”
廣塚被嚇了個半死,他急忙說:“不,不是我!是將軍!救救我啊!”回應他的只有一旁卡巴內的咆哮,這些卡巴內聞到了鮮血的味道,都醒來了。
美馬將他解下,廣塚還沒有來得及欣喜,美馬又給了他腦袋一槍,廣塚死了。
“問完情報就殺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看來你是一個果斷的人。”弦一郎看著那兩具尸體說。
“過獎。”美馬收刀入鞘,“滿意了嗎?看到這些。”
“你接下來要去向那個將軍復仇嗎?”弦一郎問。美馬點了點頭,弦一郎又問:“是要把卡巴內放到將軍所在的城市嗎?”
“沒錯。”
“那,那些無辜的民眾該怎么辦?”
“強者生弱者死,他們只能靠自己。”
“也就是說,你不打算拯救那些民眾?”
“我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那如果有一天,你也成為那些民眾中的一員,也被卡巴內屠殺,你會接受自己的命運嗎?”
“我正是為了避免那一天才不斷地變強。不過,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我可能會接受自己的命運吧。”
“那我的想法便與你不同了。弱者可以變強,但如果遇上目前無法戰勝的強者,那弱者不應該接受命運,而是應該奮勇一搏,那樣,才會有希望。哪怕是小孩子,也能殺死劍圣,因為那個劍圣輕敵了。”
“卡巴內不會輕敵。”
“沒錯,因為他們是弱者。”
“它們一點也不弱。”
“單個的卡巴內很弱,弱到可以被人消滅。”
“它們總是成群出現。”
“這就是它們不輕敵的表現。”
“這只是它們的本能。”
“本能又如何?至少它們團結起來了。”
“呵,是啊,它們團結起來了。可是人呢?從一開始就在互相背叛,我告訴你十年前的事吧。
“十年前,幕府派四十萬大軍前往九州征討卡巴內,我就是總大將。起初很順利,我們擊退了卡巴內,建造了幾個據點。但是后來的某一天,糧食供應突然中斷了,我們被扔在了卡巴內中間。同伴一個個倒下,情況一日不如一日,我們敗了,我和一部分士兵僥幸逃得性命,回到金剛郭。
“可是還不等我們質問他們,他們就將敗戰的原因算在我們頭上!然后他們敲定了守衛戰略,建起鋼鐵驛站固守!我們的四十萬弟兄!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所以我要復仇,誰也不能阻止我,金剛郭的人都要死!”
“民眾是無辜的!你不能連他們也一起殺死!”
“誰讓他們要住在金剛郭!和那老頭子住在一起!”
“那就一戰吧!”弦一郎拔出刀,美馬也拔出刀,兩人便開始戰斗。不過雙方都留手了,弦一郎并沒有使用太多的招式,美馬也沒有用槍。兩人打了幾回合后就收刀休戰了,他們找了個地方坐下,這時無名趕來,看見兩個人都大汗淋漓,她問:“剛才我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音,你們兩個沒事吧?”
“沒事。”美馬說,“我們只是在切磋武藝順便討論一些事情而已。”
“便切磋武藝順便談事?這真的談的攏嗎?”無名感覺有些疑惑,弦一郎說:“我們談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也可以過來聽。”
“不過……”美馬看了一眼旁邊的兩具尸體,“我們最好換個地方談。”
“同意。”
三人走出那個壓抑的房間,來到車頂上。月光灑在行駛的克城上,照亮了三人的身影。
“我一直有兩個問題,”美馬說,“卡巴內是什么?如何產生的?關于這兩個問題,你們有什么看法?”
“卡巴內……是敵人啊?至于如何產生的,我就不清楚了。”無名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提出一個猜想。在我以前的世界,有一種名為修羅的人。他們承接著整個日本的怨念,當時到處都在發生戰亂,死了不少人。修羅就是在這種環境下誕生的,他們殺了太多的人,于是便成了怨念的承載者,他們已經忘卻了為何而殺,只知道不斷殺戮。”
“你的意思是……卡巴內是修羅的變體?”
“差不多,你們這個世界沒有修羅,怨念沒有人承載,淤積在死者的心中,就成了卡巴內。這也是為何卡巴內被擊破心臟就會死,心臟一破,怨念就散了,沒有怨念的驅使,卡巴內也不可能動起來。”
“你說的……很有道理,但假說終究是假說,無法驗證就不是真的。”
“這個確實沒有辦法驗證,我們那邊的世界也沒有人能解釋修羅為何會存在,只知道,有修羅存在。”
三人都沉默不語,沒人清楚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許總有一天會得到驗證也說不定。
“所以,你還是要阻止我嗎?”
“沒錯。”
“那就來試試吧,我們馬上就會到達磐戶站,那里是通向金剛郭的最后要塞,我會在那里開始我的復仇。”
“你要在磐戶站釋放卡巴內?好,我會阻止你的,等著吧。”弦一郎說完,回到了甲鐵城。
克城拖著甲鐵城繼續行駛,弦一郎沒有把這個晚上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
到了磐戶站,甲鐵城進去了,但克城和狩方眾卻被阻擋在城外。看來躲藏在金剛郭的將軍懼怕美馬,所以讓人擋住他們的去路,不過,真的擋得住嗎?
這時恰逢鐵路給養,甲鐵城也無法前往金剛郭,甲鐵城的眾人便在車站歇息,等待給養完成。
弦一郎把與磐戶站首領會談的事情交給菖蒲,自己專心做好防備,準備和美馬對抗。他登上城墻,感受遠方有些異樣,那是亞恩的氣息,看來神殿已經建成了。
這時一批狩方眾騎著摩托,后面領著一批卡巴內,向磐戶站沖去。領頭的那位狩方眾切斷了拉起吊橋的繩索,吊橋不可能再升起了,卡巴內沖進了城內。
弦一郎仍然站在城墻上,他知道自己一個人阻止不了美馬,他能依靠的只有亞恩,而要迎接亞恩,在這里等待是最好的選擇。
他等著,縱使身后血流成河,縱使城市已經在燃燒。他等著,等著,直到他看著的方向傳來一聲既非人又非卡巴內的叫聲。一只龐大的血肉巨獸飛了過來,然后又以極快的速度飛過了城墻,一根觸手從血肉巨獸身上抽出,抓住弦一郎,將他抓到巨獸的頭頂,亞恩就在血肉巨獸的頭上。
血肉巨獸向前飛去,這時前方出現了一個黑煙,沒人知道那個黑煙到底是由誰作核心。那黑煙向著大它數十倍的血肉巨獸奔來,亞恩驅使血肉巨獸降落,身上八只巨爪之中的六只向那個黑煙打去,那黑煙幾乎被撕成碎片。
那個黑煙的核心自己獨立出來,那是一個之前在狩方眾見過的女人。現在她的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鋼鐵的膜,雙手變為刀鋒。她的動作很靈活,血肉巨獸根本打不到她。
亞恩便從巨獸的身上跳下去,一人面對那個核心。那核心迅速向他襲來,亞恩用法杖擋住她的沖鋒,將她的雙手架開,然后亞恩的左臂變成一個巨大的狼牙棒,一棒將她拍倒,第二棒就將她拍成肉醬。
還不等弦一郎為亞恩喝彩之時,第二個黑煙出現了,它以四足著地,背后生出一對奇特的彩虹色光翼。它比之前那個黑煙更大,看來狩方眾已經釋放了藏在克城里的卡巴內。
“那個女孩在里面,那個叫無名的女孩。”亞恩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弦一郎的身邊,弦一郎很吃驚,他說:“有辦法能救她嗎?”
“可以。”亞恩做出一個骨制的容器,然后在里面填充了一點白色的液體,再將容器封好,遞給弦一郎。“這個藥劑可以救她,你只需要把這個容器刺進她的心臟就好。”
“請交給我一個人來。”弦一郎卸下鎧甲,拿過藥劑,將藥劑收在兜里,看著無名變成的黑煙。為了保證成功,亞恩還給予了弦一郎一部分操縱血肉的權能。血肉巨獸又向無名靠近了些,無名的黑煙也向血肉巨獸走來,雙方的距離已經足夠近了。
時機已到,弦一郎從巨獸頭頂起跳,在空中拿出弓箭,并用巴之雷以強化。一根雷箭打在黑煙的頭頂,巴之雷的優勢在此刻體現,雷電破壞了融合的鏈接,一部分卡巴內掉落了下來。
不過距離心臟部位還阻隔著很多卡巴內,亞恩讓血肉巨獸伸出觸手,弦一郎便將觸手當做落腳點,再一次跳上去。這一次他丟了弓,拔出刀來。
他只有一刀的機會,直接解決阻隔的卡巴內,到達無名的身邊。他的刀上雷光大作,所使出的巴之雷的強度是他曾經從未使出過的,他從天空奔向那黑煙,帶著那金色的雷光。
刀碰到了黑煙表面的卡巴內,發出了雷鳴般的巨響,雷光之華在此刻于黑煙之上綻放。表面的卡巴內全部被消滅,弦一郎已經看到了無名,他使用亞恩給予他的權能,為自己創造了一雙翅膀,向著無名飛去。
他丟下刀飛過去抱住無名,將藥劑從無名的后背注入無名的心臟。那黑煙坍塌了,纏繞在無名身上的鋼鐵骨架也宛若奶油一般滴落。弦一郎抱著無名飛出了黑煙的內部,來到外面將無名放下。
“你竟然真的毀了我的計劃!”弦一郎聽見了美馬的咆哮,他向那邊看去,只見美馬和還存活著的狩方眾站在一堆廢墟上。弦一郎收了翅膀,剛想拔刀,但卻突然想起刀已經被自己扔了,現在自己手無寸鐵。他只好緊緊握著自己還保有的一些變若渣,準備舍命一搏。
這時亞恩操控著血肉從地上伸出數十根觸手,這些觸手奪取了狩方眾的武器,并將他們舉了起來。又一根觸手將弦一郎的刀拋過來,弦一郎伸手接住刀,現在是他和美馬公平一對一的時間了。
“來吧!弦一郎!認真地戰一場吧!”美馬說著,拿著刀向弦一郎沖來。弦一郎也一甩太刀,沖了上去:“葦名弦一郎,參戰!”
雙方都動了真格,弦一郎將自己的巴流劍術全數施展,快速的連擊讓美馬毫無還手之力。在弦一郎蓄力準備橫掃時,美馬立刻向后跳一步,然后用槍射擊,逼迫弦一郎停止蓄力,閃避攻擊。
雙方打了幾個回合,弦一郎占了上風,美馬手中的槍被打飛。弦一郎大喝一聲,一記上挑斬斷了美馬的左臂。美馬跪坐在那里,但并沒有倒下,他對弦一郎說:“給我一個痛快吧。”
弦一郎遲疑了一下,收刀入鞘。他從美馬身邊走過,對他說:“我不會殺你,你和我是一樣的,為了守護同伴不惜一切代價。只是你因為死了太多的同伴而走上徹底的歧路而已,我們,都只是為了守護同伴而已。”
“守護同伴?哈哈哈哈!簡直說笑!什么守護同伴?我信奉的是強者生弱者死!哪怕我的同伴是弱者我也會毫不猶豫地舍棄他們!何談守護?”
“你不會主動去區分你的同伴是不是弱者,這就是你的守護。”
美馬答不上來了,這確實是事實,他從沒有向隊友釋放過卡巴內來鑒定。
“你不斷地想方設法讓你和你的同伴變強,這也是你的守護。”
卡巴內瑞的實驗,還有狩方眾的訓練,這些確實都是美馬實行的,或者至少是美馬主動提議的。
“如果你能接受新同伴的加入,并且對剛開始率領狩方眾時那樣對待這些人的話,想必你的勢力將無人可以比擬吧。說到底,你本來有機會獲得更強的力量,而你卻放棄了它。”
弦一郎的話一句也沒錯,美馬完全無法反駁。他只是跪坐在那里,一句話都沒有說,弦一郎從他身邊走過,然后又返回來,抱起無名,繼續向遠處走去。
他來到車站,甲鐵城的各位正待在那里,他大喊:“卡巴內黑煙已全數被消滅!狩方眾首領天鳥美馬已經被控制!我們勝利了!”
眾人歡呼著,慶祝著,而幾名待在這里的殘余狩方眾卻不知所措。周圍的眾人乘機搶過他們的武器,將他們控制住,他們也沒有太激烈的反抗,因為他們知道,美馬一敗,他們也沒有什么復仇的希望了。
美馬被關押在甲鐵城的第一節車廂,弦一郎和亞恩親自看守,狩方眾則被軟禁在克城,血肉巨獸就懸在他們頭頂。
甲鐵城帶著美馬前往金剛郭,而克城就在磐戶站等待。路上,弦一郎拿出一把小刀對美馬說:“這是你的東西吧。”
美馬一看,那是他父親曾經給他的短刀,不過被他做了手腳,雖然現在也用不上了。“啊,沒錯,這是我的,不過小心,刀柄上有機關,不要拔刀。”
“我知道。”這時美馬才注意到,弦一郎一直都是拿著刀鞘,美馬問:“你準備做什么?”
“我會幫你復仇,不過僅限于對那一個人復仇。”弦一郎把那把機關刀扔進那堆繳獲的美馬的隨身物品中,然后蓋上了蓋子。“你本來是打算如此復仇的,對吧?”
“謝謝你,弦一郎大人。”
“別急著謝我,我只負責把你送到將軍面前,后面還要看你的。”
“只要到將軍面前,就夠了。”
甲鐵城繼續行進,金剛郭已經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