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除夕夜，又到闔家團圓時。大街小巷，噼里啪啦的鞭炮聲，絡(luò)繹不絕。

鈺舒頂著寒風(fēng)，坐在院中，抬頭看著高掛的明月，口中喃喃自語，“故歲今宵盡，新年明旦來。”明日他便要親政了，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

志凌見她獨自頂著寒風(fēng)，坐在院中。便走過去，側(cè)身坐下，抬頭看著夜空，笑著打趣道：“妹妹，我見你盯月亮許久，可是看出月亮有何不妥？”

鈺舒手撐腦袋，淡淡的道：“我在守歲啊！”

志凌微微蹙眉，嗔道：“守歲為何不去暖閣，這里寒風(fēng)凜凜，當(dāng)心感染風(fēng)寒。”見她丹唇有些發(fā)紫，不禁起身拉著她往屋內(nèi)走，一面又道：“妹妹，快隨我回屋。”

鈺舒乖順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幾步，她看著志凌，低聲道：“哥哥，明日他便親政了。”

親政？志凌詫異的停下腳步，微微轉(zhuǎn)身，低頭看著鈺舒，驚訝的問：“你在擔(dān)心皇上？”他不懂，鈺舒是何時與載湉有了聯(lián)系，一臉懵的看著她。

他驚訝的表情，鈺舒早已料到，但是她并不打算掩飾，所以她點了點頭。

志凌是她在家中最信任之人，又是和她最聊得來的，所以她從未打算隱瞞他，于是她道：“皇上在太后娘娘的欺壓下，過得很不舒心。他等親政等了很久，明日過后，他便是真正的九五之尊。”

兩人走在廊上，鈺舒說完，瞟著志凌。

志凌目視前方，眼中露出一些憂愁，淡淡的道：“恐怕很難如愿，當(dāng)今的太后娘娘何許人也，歷經(jīng)三朝。在朝中，早已是盤根錯節(jié)，心腹眾多，光是一個李中堂就夠皇上操心的。”

聽說載湉如此難，鈺舒心中一顫，不禁心疼他。她看著志凌，斬釘截鐵的道：“哥哥，我想幫他！”繼而停下腳步，看著緩步往前走的志凌，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

可是，志凌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一手負(fù)后，一手負(fù)前，緩慢的往前走。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開口。鈺舒繼續(xù)跟上，側(cè)臉看著他，見他似乎正在思考。

許久，守歲暖閣到了，才聽志凌道：“妹妹前些日子去夢莊，是否為了見皇上？”他停下腳步，站在門口，凝視著鈺舒。

暖閣的暖簾被掀起，兩人走了進(jìn)去。鈺舒看了一眼西南角落，引著志凌走過去坐下，她道：“哥哥，其實上次去夢莊，已是我與他第二次見面，七夕那夜是我與他初次相遇的日子。”

志凌略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問：“妹妹去夢莊是皇上相邀？”

鈺舒抿著嘴，微微點了點頭，繼而笑道：“哥哥可還記得那日來我房中，見到的那幅奇怪的畫么。”見志凌蹙眉回想，她又道：“就是我求哥哥帶我出府的那日。當(dāng)時，我的書桌上擺著一幅畫。”

提起那日，志凌好似想起，她桌上擺放的那幅畫，繼而點了點頭，低聲道：“皇上的畫真如民間坊傳，果真一絕。寥寥幾筆，演繹極致。當(dāng)時我還以為那是妹妹新作呢，竟未料到那是當(dāng)今圣上的真跡。哪日，妹妹再將那畫給我看看。”

關(guān)于那幅畫，志凌還真是有些期待，他想再次看看當(dāng)今皇上的真跡。

滿臉飛霞的鈺舒，是搖頭晃腦。聽著自家哥哥夸自己未來的夫婿，真是格外順耳。

她端起茶杯，喝了幾口，一股暖流涌入體內(nèi)，瞬間覺得暖和起來。方才在院中坐了許久，若不是哥哥叫自己，恐怕便要凍僵。不禁心中一暖，親手將身旁的熱茶，遞到志凌手里。

志凌笑著接下，略喝了一口，又放回茶幾上。

他小聲的問：“妹妹與皇上......”頓了頓，有些難為情，繼而抬起雙眼看向鈺舒，又垂眼看向腳下，低聲問：“妹妹與皇上是否私定終生？”

畢竟那日，他們在夢莊耽擱了大半日。他想，若是皇上有心，妹妹恐貞節(jié)不保。

私定終生是何意？鈺舒竟有些不懂，她不明白志凌問的是什么意思。不禁睜著兩只大眼睛，好奇的問：“哥哥指的是什么？”

見她一臉懵的看著自己，便想她與載湉之間定沒有私定終生。所以他笑了笑，低聲道：“我瞧妹妹現(xiàn)下為皇上著迷，方才又獨自一人坐在院中，定也在思念皇上。妹妹年幼，做哥哥的難免擔(dān)心妹妹。”

他吞吞吐吐的并未說出重點，畢竟他是哥哥，有些話，實在不方便說。但是他希望，鈺舒能懂他的意思。

冰雪聰明的鈺舒，好似聽出他的話外音。不禁笑了笑，這哥哥，想哪去了，一面又低頭俯視他，嗔道：“哥哥，舒爾怎是那種隨便的人！”

志凌瞟了她一眼，尷尬的笑了笑。自是有些后悔問這樣的話，但是為了妹妹，他覺得都是應(yīng)該的。

可鈺舒轉(zhuǎn)念一想，她明明答應(yīng)載湉，等他選秀之后，便進(jìn)宮陪他。如此一來，豈不是和此刻對志凌說的話，背道而馳么，于是她道：“哥哥，我只答應(yīng)他，在他大婚后，等他選秀，我便入宮陪他。”

看著滿臉笑盈盈的鈺舒，志凌有些心疼。想她即已答應(yīng)皇上，那么她與皇上之間應(yīng)是相互愛慕。妹妹優(yōu)秀，配皇上足矣。

只是宮中波詭云譎，她又直白，不喜爾虞我詐。如今皇上愛她，若是將來皇上不愛了。

志凌不敢再往下想了，不禁喃喃道：“妹妹與皇上即已約定，想來皇上對妹妹，也是真心實意。皇上即將親政，大婚，接下來還不知是何境遇，妹妹可想好對策。”

鈺舒點了點頭，低聲道：“我方才一直在想，等他親政，等我入宮或許能幫他做點什么。其實我也不知能幫他什么，或許只能默默的陪著他。”

雄心志四海的鈺舒，確實有意幫著載湉。她希望能輔佐在他身邊，替他出謀劃策。雖然她不懂朝政之事，哪怕只是一點微弱的力量，她也想要試試看。

志凌不禁有些嘲笑的看著她，問：“妹妹一個弱女子，能幫皇上做什么？”

鈺舒笑了笑，想了一下，她道：“文先生曾教導(dǎo)過我，女子不應(yīng)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們亦可以像男子一樣，讀書、習(xí)字、明理兒、經(jīng)商或報效朝廷。”

她一面說，一面模仿文廷式的口氣。

讓志凌忍俊不禁的大笑，斂笑之后，他道：“文先生若是知道，他的學(xué)生此刻正在陰陽怪氣的模仿他，定要氣的沖過來，罰你不成。”

他們的笑聲，吸引了鈺雅，她起身走過去，看著志凌問：“三哥，你們在說什么，也讓妹妹聽聽。”

志凌抬眼看著她，見她似乎又圓潤了，不禁笑著打趣道：“四妹，幾日不見，似是又圓潤了。”

這樣的話，鈺雅有些不大樂意聽。她想，這身子越發(fā)圓潤，豈是她能阻止的。近些日子，她已是盡量克制，能不吃絕不多吃一口，奈何這身子就不見瘦下去。

不禁有些羨慕鈺舒，見她不僅大吃還大喝，卻從不見她身子圓潤，反倒越發(fā)苗條。

鈺舒看出鈺雅因志凌說她圓潤，而不開心，便執(zhí)起她的手，拉著她坐下，笑道：“圓潤有圓潤的好處，我瞧姐姐可愛著呢。”又看向志凌，問：“對吧？三哥！”

“對。”

志凌悠閑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抓了一把瓜子，磕著。

不禁又打量著鈺雅和鈺舒，心中納悶，這親姐妹，怎就差別如此之大。幼年時，倒也沒多大差別。如今五妹是亭亭玉立，窈窕淑女。可四妹就，竟毫無幼年的單純可愛。不僅身子越發(fā)圓潤，就連心思也越發(fā)不簡單。

都說心寬體胖，志凌覺得這話不大適合鈺雅。

鈺雅附在鈺舒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

志凌并未聽見，不禁聳了聳眉毛。卻見鈺舒挑眉看著鈺雅，許是鈺雅說了令鈺舒驚訝的話。又見鈺雅對鈺舒點了點頭，而鈺舒則是搖了搖頭。接著鈺雅有些不高興，起身走開了。

見她倆一連串的點頭、搖頭，志凌是一頭霧水。這女兒家的心思甚是難懂，方才還妹妹長妹妹短的，怎瞬間便翻臉走開。

而五妹竟還笑嘻嘻的看著她的姐姐，前后約半盞茶的工夫，兩人便不歡而散。他不禁有點好奇，這兩人同在廣州伯父家長大，是如何相與的？于是他道：“怎么四妹突然走開，也不和為兄打個招呼。”

鈺舒抿著嘴，笑而不語。對志凌招了招手，讓他附耳過來，她低聲道：“哥哥，四姐她想嫁給皇上，已經(jīng)繡好大紅嫁衣，就準(zhǔn)備上大紅花轎。”

志凌噗嗤一笑，低聲問：“想嫁給皇上我能理解，為何要繡大紅嫁衣？難道她不知皇后人選已定么？”頓了頓，又道：“看來四妹對皇上的心，不是一兩日了。”

鈺舒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想起方才和鈺雅的對話，不禁嘆了一口氣。大紅嫁衣，只有正妻才能穿，嬪妃不過是自己走進(jìn)宮里，哪里用的了嫁衣。

方才細(xì)細(xì)說與她聽，她竟有些不高興。她想，四姐大了，越發(fā)和自己生分，不似小時候在伯父家。

志凌搖了搖頭，打趣道：“都想嫁給皇上，可皇上只有一個。我看啦，最好是將皇上掰開，一人分一點，這豈不天下太平。”說完看了一眼鈺舒，又問：“妹妹，若是四妹如愿，真的嫁給皇上。你可曾想過你倆共侍一夫，該如何相與。”

她們要嫁的人，乃當(dāng)今圣上，九五之尊。若是條件允許，就怕祖孫三代共侍一夫，也未必行不通。于是鈺舒笑著打趣道：“我們效仿娥皇女英。”

“就怕此娥皇，非彼娥皇。”

“那哥哥你說怎么辦，不如你給我出個主意。”

“你哥哥我，只會看話本，對你們這些事，我是一點不懂。”

此時，管家來通，子時已過。詢問是否可以點響炮仗。

炮仗放完，守歲結(jié)束。暖閣中的人，漸漸散開，志凌笑道：“妹妹，新年好，又長大一歲了。”

鈺舒笑了笑，道：“哥哥，同樂，哥哥已十九了，什么時候給我找個嫂子？”

志凌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拿起身旁的帽子戴上，繼而笑了笑，道：“妹妹，夜已深，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

“祝哥哥做個好夢，睡個好覺。”

“祝妹妹心想事成，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哥哥，你說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