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的皎月又大又圓。
不知道在空中飛了多久的蘇淺,只感到身體微微一震,緊接著耳邊響起柔和又令人安心的男聲,“到了,睜眼吧。”
許故淵看著懷里因害怕而皺緊眉閉上眼睛,努力靠著他縮成一團的少女,心中一陣柔軟,還有些舍不得將她放下。
“啊、啊?到了嗎?”蘇淺縮著肩,小手捂著嘴,警惕地睜開一只眼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確認下方是可以下腳的平整地面后,放心地松了口氣,從許故淵懷里跳出。
“唉,”懷中的溫暖瞬間消失,許故淵心里閃過一絲失落,他嘆了一聲,背著手走過蘇淺,“蘇姑娘未免也太戒備了吧?許某可絕無害你之心啊。”
“你可是慣犯,哪能不防著啊?”蘇淺沖他笑了笑,一轉(zhuǎn)身,卻是不自主地驚嘆出聲,“哇……?!”
遠處的一輪明月幾乎占據(jù)了自己的所有視野,頭頂上是悠然滿開顧自憐的櫻花,櫻花樹的旁邊放著矮腳圍棋桌,上邊黑子和白子各落了一枚。
“怎么會想到帶我來這兒?”
“這是我平常在晚上發(fā)呆的時候,最喜歡來的地方,我給它取了個名,叫觀月臺。你看這離月亮近,景色又好,風也很舒服。每次在這呆一會兒,心情就會莫名變好。”
“嗯……確實是這樣。”蘇淺看著這景色,吹著這風,心情確實是輕松了很多。
“今天,怎么了?”
“今天……家族里走了很多人。”
也不知是面前的景色太過于迷人,擾亂了她的心;還是許故淵不同于尋日這溫柔似水的語氣,麻痹了她的腦。
蘇淺只覺得,在這一刻,可以放下一切防備,向面前的這個人訴衷腸。
“走的幾乎都是長老……都是從小看著我、跟著我一起走來的人。”
“嗯,你說,我聽著。”
“我記得那個時候,老王在蘆葦蕩,向孤零零一個人的我搭話,他說你也是一個人嗎?我想建個家族,你也來吧。”
“然后她帶著我一起,找了誕誕,老木桃,還有老李,這就是一開始的別知己。”
“那個時候我跟老王在外面收人,一站就是一天,雖然我只是在旁邊跟著,但是看著老王那個樣子,真的很累!但是她一點兒也沒抱怨。大家都打趣她拉皮條不夠努力,可我知道,她是最最辛苦的那一個。”
“這之后在老王的努力下,家族漸漸的人多了起來,他們也都收了徒弟,徒弟都領進了家族里……那個時候真的很開心。”
“然后老王現(xiàn)在因為身體原因,去深山中休養(yǎng)生息去了,家族族長位傳給了她唯一的關門弟子珠兒。珠兒真的特別特別用心,對我對大家,對所有小事都很上心。”
“我不明白為什么祥長老他們會反對珠兒當族長,他們難道沒看到珠兒的努力嗎?”
“現(xiàn)在老一輩的人走了一大半,老李也走了。”
“我心里……挺難過的……物是人非了的感覺。
“珠兒今早說的那段話,我聽了真的很震撼!我覺得她真的很厲害。”
“她最后下的那個決定,我也看出了她的猶豫……我覺得她或許也是這樣想的吧。”
“想的……什么?”
“她或許也在想……老王看到這樣的畫面,人都散了,一定會很心痛吧。”
蘇淺沒再繼續(xù)說下去,只是坐在地上,將臉深深地埋在抱著雙膝的臂彎里。
許故淵沒開口,只是抬起手,輕柔地撫摸著蘇淺的腦袋。她的黑發(fā)軟軟的,發(fā)絲也是細細的,這觸感更使得自己不敢多下一寸勁,怕是一不小心弄疼了她,心疼更多的或許是自己。
“該走的留不住,不該走的永遠都不會走。”許故淵笨拙地在腦海里搜索著安慰的話語,“珠兒他們……不是還在嗎。”
沒說幾句,詞窮的許故淵只得愣愣地,一言不發(fā)地輕撫著蘇淺。
“我……我不會安慰人。”許故淵撓了撓想破了的腦袋,“就是吧,都會過去的……”
擠出一句話后又是一陣沉默。
“唉,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只想說,”只聽許故淵輕無奈地輕嘆了口氣,直言道,“還有我在。”
“……噗嗤。”蘇淺看著時不時蹦出一句話后,又抓耳撓腮眉頭緊皺的許故淵,眼里帶光彎成秀麗的月牙,笑出了聲。
“你,你笑什么啊?我這都是絞盡腦汁想的,心里話!”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蘇淺笑著咬住下唇,想用此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好讓自己不要笑的太猙獰。
偏偏這嘴角卻不受控制地上揚,紅潤飽滿的小臉蛋像八月份里熟透的蘋果,水嘟嘟的,讓人看了直想咬一口。
這一笑,又是看的許故淵一陣恍惚。
“我只是覺得,大魔頭明明就很不擅長安慰人,卻硬要勉強自己,努力安慰人的樣子……跟你平常反差很大。”蘇淺說著,眼里的笑意早已是濃郁成水,眼看著就快溢出來了。
“你、你這是在笑話我?”
“沒有沒有!只是覺得……你挺可愛的。”這句話,蘇淺是捂著發(fā)燙的臉說的。
“可、可愛?蘇姑娘用可愛來形容男子……未免有些不太合適。”這句話說完,許故淵假裝別扭的別過頭去,心里的暗喜卻藏不住地掛在了臉上。
夜風習習,驚擾了櫻花樹的靜謐。蘇淺聞聲抬頭——映入眼簾的,是悠悠飄落的粉色。
蘇淺側(cè)過臉,微風卷起漫天飄零的櫻花,劃過他俊秀姣好的側(cè)顏,略過許故淵的鬢角,吹動他如墨般的黑發(fā),搖曳了翩翩白衣的袖擺和下裳。
一股莫名地情緒從心底叫囂著涌出,蘇淺輕咬著唇猛地垂下臉,雙手失措地捂住自己發(fā)燙的耳根,卻沒發(fā)現(xiàn)身旁的許故淵,也正滿眼深邃地看著沐浴在花瓣雨當中的自己。
“好、好像起風了。”
“那……我送你回家族客棧吧。”
“嗯?也行……”
“啊不過,我看這風也只是一陣,”許故淵說著,脫下白外衫,嚴嚴實實地裹在蘇淺身上,“嗯,這樣應該不會受風了。”
這已經(jīng)是蘇淺第二次披上他的白外衫了。
第一次因為各種原因,完全沒細看,這一次可就不一樣了。
被白外衫包裹著的瞬間,淡淡的竹葉清香立刻不由分說地襲入鼻腔,侵入大腦,一時之間腦內(nèi)罷工,陷入一片白茫茫當中。
蘇淺趕忙縮著肩屏息,趕緊打算盯著別處轉(zhuǎn)移注意力,卻看到這外衫的飄袖處,還有用金粉繪制的精致浮;用手輕撫之,布料的觸感是令人十分驚訝的柔軟。
“再多呆一會兒吧。”許故淵緩緩開口。
蘇淺環(huán)抱著腿,紅透的臉死死地埋在腿中間,悶悶地嗯了一聲。
許故淵看著蘇淺這副努力想把自己縮成一團的樣子,一方面覺得可愛,另一方面又很擔心。
“怎么縮成這樣?還是很冷嗎?”
“沒有,我不冷!我現(xiàn)在全身熱得慌。”
“怎么會熱呢?難道又燒了?你抬抬頭我看看。”
“我不要。”
“誒?這……那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我都說了沒事了啦!我害羞!我不好意思了嘛!!!你讓我這樣呆一會兒!!”
“你害羞什么呀?哦,衣服啊?那你也不是第一次披了啊?再說了,那抱都抱過了……”
“啊!!啊!!!”蘇淺尖叫著打斷了許故淵的直男發(fā)言,“別說了!你別說了!!!”
“那……哎,那要不我給你哼個小曲兒?”
“我不要!!你給我安靜會兒!!!!”
“又見炊煙升起~??”
“你聽人說話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