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顧清淺的手機響起，一接通，電話那頭便傳來林嫂慌張的聲音：“顧小姐，有人闖進家里了！”

顧清淺一聽，就知道吳天立已經到了。此時，吳天立正悠閑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著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顧清淺輕聲安撫著林嫂:“林嫂別怕，他是易蕭寒的客人。”

“易先生的客人？”林嫂驚訝地重復道，心里的緊張得到了一絲緩解。

“是的，你把電話給他。”顧清淺不緊不慢地說道。

林嫂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長舒了一口氣回答:“哦！好的。”

“嗯，給這位先生上壺好茶，易蕭寒常喝的那罐。”顧清淺補充道。

“好的。我這就去準備。”說完林嫂將電話遞給了吳天立:“先生，顧小姐找您。”

“顧小姐，別來無恙。”吳天立接過電話，聲音依舊干凈爽朗，仿佛春日的陽光穿透冰面，陣陣暖意襲來。

顧清淺放下酒杯笑著回道:“吳先生，好久不見。”她沒有回復“別來無恙”，時過境遷，很多人和事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好久……不見”。吳天立品了一口林嫂剛沏好的茶，贊嘆道:“神農雪芽，好茶！”

“這是易蕭寒的最愛，想來吳先生也會喜歡。”顧清淺笑著說。

吳天立客氣地回應道：“顧小姐有心了。”

“先生喜歡就好。先生剛回國，一路辛苦了，峰竹軒這地方是易蕭寒親自選的，清凈、通透，今晚就在這兒住下，易蕭寒可能要晚些時候回來。”顧清淺熱情地說道。

“打擾顧小姐了。”吳天立禮貌地回應。

顧清淺青澀地笑著，攏了攏長發回道：“先生客氣了，哦！對了！隔壁就是易蕭寒的憶瀟閣。楚瀟瀟的“瀟”。不過憶瀟閣不接待客人，您倒是可以進去看看，我知道您有辦法進去。我就不打擾二位先生敘舊了。”

這個夜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沈君辭坐在空蕩的書房里，四周一片寂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他盯著顧清淺的照片看得出神，回憶著關于她的種種過往。

照片里那個女孩穿著校服，笑靨如花，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盛開的花朵，燦爛而純真。他們之間并沒有合照，甚至他連一張顧清淺的照片都沒有，畢竟那是一場短暫到還沒來得及留住的“愛情”，沒有人會用心記錄。

唯一的一張照片，還是從校藝術展的簡報里找到的。那時候的顧清淺單純善良，熱愛美術，眼神清澈明亮，透著光芒。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眼里的光芒消失了，變得暗淡了呢？

午夜的雨絲斜斜劃過路燈昏黃的光暈，易蕭寒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峰竹軒。指間被磨爛的皮肉滲著血，沒有人知道他經歷了什么。他披著早已被雨水浸濕的外套，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還沒進去，黑暗中蟄伏的寒意裹挾著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

出于本能，他迅速側身閃避，憑借多年訓練的反應力，一把擒住那道裹挾著勁風襲來的拳頭。然而，對方的力量與技巧遠超常人，輕輕一扭便掙脫束縛，緊接著又是一記迅猛的直拳。易蕭寒倉促間后仰躲避，脊椎重重擦過門框，木質紋理在暗夜中劃出刺耳的聲響。

兩人在黑暗中交手，拳風劃破寂靜。易蕭寒在凌厲的攻勢中捕捉到一絲熟悉感，那些招式的節奏、發力的方式，都似曾相識。雖然視線受阻，看不清對方面容，但幾個回合下來，他心中已然有了猜測。終于，他找準時機按下墻壁上的開關，暖黃的燈光瞬間鋪滿整個客廳。

燈光亮起的剎那，兩人皆是一愣，隨后相視一笑。易蕭寒伸手握住對方的手，用力碰了碰肩膀，無聲的默契在空氣中流淌。他隨手將沾滿雨水的外套甩在沙發上，強撐著笑容走向茶幾，一邊為對方續上早已涼透的茶，一邊問道：“你怎么在這兒？淺淺請你來的？她人呢？”

“她沒回來，說不打擾我們敘舊。”對方端起茶杯，眼神意味深長。

易蕭寒輕抿一口茶，突然瞳孔微縮：“嗬！神農雪芽！你這派頭不小啊！”那熟悉的茶香在舌尖散開，勾起無數回憶。

“她說你喜歡。”簡短的話語，卻讓易蕭寒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

“你們見過了？”他試探著問道。

“見過了。”吳天立放下茶杯，眼神里有一絲寞落，“舞跳得不錯。”

易蕭寒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神情變得凝重。他當然知道對方指的是《鳳凰涅槃》，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淺淺……她是小峰的姐姐……”

“我知道。”吳天立打斷他，語氣異常平靜。雖然剛回國不久，但他早已通過各種渠道，將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易蕭寒輕嗯了一聲以做回應，隨后擠出一抹笑容，舉起茶杯道：“歡迎回家！”

吳天立和他碰了碰杯，視線掃過他血肉模糊的手，皺了皺眉：“手怎么了？”

易蕭寒放下茶杯，下意識將手藏于茶幾下，淡淡道：“哦，沒事。”

“消消毒吧！避免感染。”說完吳天立回了房間輕輕關上房門。留下易蕭寒獨自坐在客廳，他知道不需要幫易蕭寒包扎，不需要太多的關心，只需要讓他一個人靜一靜。多年的兄弟情誼，彼此太過了解，有些事不必多言，心照不宣就好。

次日清晨，薄霧未散，顧清淺捧著一束滿天星，緩緩走向烈士陵園。她來到楚瀟瀟的墓碑前，她輕輕地蹲下身子，將鮮花放在碑前，指尖撫過冰涼的石碑，思緒如潮水般涌來。

除了她帶來的滿天星，墓碑前還擺放著另外兩束鮮花。一束洋甘菊安靜地綻放著，淡雅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散。這是楚瀟瀟生前最愛的。

易蕭寒說，曾經，每次執行完任務，他總會第一時間捧著一大束洋甘菊，迫不及待地去見楚瀟瀟。在那段充滿危險與未知的歲月里，楚瀟瀟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易蕭寒黑暗的生活，給予他勇氣和力量。而如今，斯人已逝，易蕭寒的世界也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顧清淺注意到墓碑上有幾處斑駁的血跡，星星點點，在擦拭干凈的碑面上格外醒目。她想象著易蕭寒昨夜在這里的模樣，心中泛起一陣酸楚。“愛女楚瀟瀟之墓”幾個大字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刺眼，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差一點，楚瀟瀟就會成為易太太了，他們的故事本該有一個圓滿的結局。

另一束向日葵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金黃的花瓣仿佛帶著溫暖的陽光。看到這束花，顧清淺就知道，吳天立已經來過了。

這是她一早讓人送到峰竹軒的。想起昨天吳天立錯把她認成楚瀟瀟時的眼神，那一瞬間流露出的驚喜與深情，遠遠超出了普通故人重逢的喜悅，更像是一對戀人終久別重逢。

然而，即便內心翻涌著強烈的情感，再次相見時，他還是克制住內心的情感，只是禮貌地伸出手，選擇了最平淡的問候方式。那些未曾說出口的愛意，那些默默藏在心底的深情，都化作了無盡的遺憾。

……

祭拜完楚瀟瀟，顧清淺來到了

顧凌峰的墓碑前，還沒走近，遠遠地便看到了吳天立。他身著筆挺的軍裝，身姿挺拔如松，一動不動地站在墓碑前，仿佛一座雕像。陽光灑在他的肩上，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顧清淺沒有上前打擾，只是默默站在原地，失神的望著那個穿軍裝的背影，他們這些人總是相像的，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顧凌峰，像他回到了身邊。

“顧小姐，你也來了？”不知過了多久，吳天立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有力。

顧清淺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已經盯著他很久了，臉上微微一紅，低頭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發，掩飾著自己的失態：“哦，是的，剛來沒多久。”她走上前，將手中的花擺在墓碑前，目光落在吳天立的軍裝上，由衷地稱贊道：“吳先生這身軍裝很精神。”

“是嗎？”吳天立的語氣波瀾不驚。

“是啊！”顧清淺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帶著一絲惋惜，“我還沒見過小峰穿常服呢！”回憶起顧凌峰入伍后的日子，她親眼見到他穿軍裝的次數寥寥無幾，更多時候，他總是穿著作戰迷彩，滿身塵土，奔赴在最危險的前線。

“小峰，他是英雄。”吳天立的聲音堅定而肅穆。

“吳先生也是，還有楚團長，易蕭寒和沈非同，你們都是英雄。”顧清淺認真地說道。

吳天立側過身，目光落在她的臉上：“顧小姐不也是位英雄嗎？當年那個小丫頭長大了。”

顧清淺笑著搖頭：“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罷了，算不上英雄。不過當年還是要謝謝吳先生相護，我確實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