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顧寒慕給還都有些沉浸在哀傷情緒里的幾位女眷一一倒上了茶。

“汪姨，您別難過了，注意身體。

坐了這么長時間飛機回來挺辛苦的，先點些東西吃吧，我看你和洛瑜都有點累了。”

顧寒慕把倒滿茶的杯子遞過去，溫淡地開口，禮貌周到。

“好。小瑜，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你不是總說想念燕城的菜嗎？”

汪靜也從剛才的悲傷里慢慢緩了過來，唇邊挽起疼愛的淺笑，把菜單遞到了洛瑜面前。

“寒慕，這家店我沒來過，要不還是你點吧？”

洛瑜看向顧寒慕，因為剛剛才哭過，現在有幾分柔弱無助。

“好，你愛吃的還和小時候一樣嗎？”

顧寒慕也不推辭，低頭打開菜單翻閱，隨意地問了一句。

“嗯，還是那些。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么啊？我以為這種小事你都忘了。”

洛瑜有些意外又驚喜，笑得甜蜜中帶著絲絲羞澀。

“你小時候不是經常來我家吃飯嗎？你愛吃的總是和我不太一樣，所以有印象。”

顧寒慕倒是沒放在心上，揮手叫來服務員點菜，淡淡地回答。

“時間過得真快啊，連小瑜和寒慕都長大了。

小幽從小就疼小瑜，臨走前還最放心不下他這個妹妹。”

汪靜在一旁看著兩個孩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眼里交織著欣慰和感懷。

想起自己不會再長大，不會再回來的兒子，又有些酸楚。

其實洛瑜是還有一個哥哥的，就是剛才她們去墓園看的人——洛幽。

洛幽比洛瑜大了6歲，所以從小就特別疼這個妹妹。

5年前，洛瑜要過生日前，洛幽想去商場給妹妹挑個生日禮物。

結果在路上被闖紅燈超速行駛的車撞到，就這樣意外離世了。

邱如蕓看著面前的兩個孩子，眼神溫柔而復雜，似乎也陷入了往事的一些回憶里。

“蕓姨，你嘗嘗這個。”

洛瑜乖巧地往邱如蕓的碗里夾了一塊魚，滿臉甜甜的笑。

“好，小瑜你好久沒回來，自己多吃點，不用管我。”

邱如蕓回憶的思緒被洛瑜的聲音打斷。

偏頭看著一旁眼角眉梢但沾染著喜色，又帶著些少女嬌俏的小姑娘，眉間有些遺憾和疼惜。

憑心而論，洛瑜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知書達理，溫柔體貼。

她家小慕要是真的和她在一起，洛瑜一定會把他照顧的很好。

可男女之間的喜歡，有時并不是因為對方“很不錯”。

她懂，所以更加不忍。

“小靜，你們這次回來準備待多久？還有什么安排嗎？”

邱如蕓給身旁的汪靜添了些茶，笑吟吟地看著自己這個認識了半輩子的好姐妹。

“這次準備待半個月左右，小瑜的表姐結婚，所以參加完婚禮再回去。”

汪靜臉色溫婉。

看了看對面正笑彎了眼，不知道在和顧寒慕嘀嘀咕咕說著什么的女兒，眼里的笑深了些：

“不過也要看孩子們，她要是想多呆一段時間，左右我回去也沒什么急事，倒也不是不行。”

邱如蕓唇角的笑有一秒的停頓，汪靜話里隱約的意思，她聽明白了，卻不能替小慕答應。

雖然有些歉意，也只能模棱兩可地應著：

“多呆一段時間也好，我們這么久沒見了，要好好敘敘舊。”

汪靜笑著點點頭，然后望向對面的顧寒慕：

“小慕，你最近要是有時間的話，就多帶小瑜出去玩玩。

她從小就喜歡跟著你和她哥哥，現在她哥哥不在了，她好久沒回來......”

言語間有難掩的傷懷，又帶著些懇切，讓人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好，我航班時間不太固定，要是有時間我帶她出去轉轉。”

顧寒慕沖對面的汪靜點點頭，唇邊的笑意淺淡但也不失禮貌。

“真的嗎寒慕？你要是有時間會來找我嗎？”

洛瑜聽著顧寒慕的回答，眼中都是雀躍興奮。

“嗯，如果時間上能配合的話。”

顧寒慕抿了口茶，聲音平靜溫和。

“靜姨，你們今天一天也挺累的了，我們就不進去打擾你們了。

你們晚上早點休息，要是有什么問題隨時給我打電話。”

顧寒慕陪著邱如蕓站在酒店大堂外，客氣得體，又好像太客氣了些。

“好，是有點累了，年紀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汪靜溫善地牽起唇角，“：

你和你媽媽陪了我們一天也很累了，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過幾天再讓小瑜去找你。”

顧寒慕很淡地抿了抿唇角，沒有再開口。

回顧宅的路上，車平穩地融合在無聲無息的夜色里。

連綿的路燈照亮了一行寂靜，路上熙熙攘攘的車流，讓這夜看起來依舊有一份喧囂。

“小慕，你是怎么想的呢？”

邱如蕓看著窗外黑暗和光明不斷交織，還是忍不住開口問身旁的兒子。

“什么怎么想的？”

顧寒慕專心地看著前方的路，似乎沒把邱如蕓的話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么。”

邱如蕓溫柔的眼睛，染上了一抹輕愁。

“5年前，你安慰我，說也許等洛瑜長大了，就不會再喜歡你了。

可是今天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哪里是不再喜歡，明明是滿心滿眼只有你。”

“媽，我會處理好的，你不用擔心。”

顧寒慕落在車前方的視線沒有動，只是眼眸微微動了動。

里面漆黑的光在更漆黑的夜色里，不動聲色地晃了晃。

“媽，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剛才出發前已經給趙姨打過電話，讓她幫你煮一碗安神茶。

回去喝了再睡，你的身體要緊，不要思慮太多。”

顧寒慕替母親拉開車門，陪著她走到自家大門口，輕聲叮囑。

“時間也不早了，你還要回去嗎？不是說今晚住家里的嗎？”

邱如蕓回頭看著兒子。

“嗯，臨時想起公司航班還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

顧寒慕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開車。”

邱如蕓似乎想說什么，話到嘴邊，終究只變成了關切和叮嚀。

“放心吧，過幾天我再回來看你。”顧寒慕體貼地點頭。

看著邱如蕓進了門，然后轉身上車。

邱如蕓站在門后，透過門邊的窗格看著自己的兒子一身冷落地離開。

似乎方才還和自己耐心細致說著話的人，不是他。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自己曾經也陽光活躍的兒子，慢慢變得越發疏離孤清。

就連她這個當媽的，也不怎么容易靠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