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昏暗里有一聲響，然后四周突然地安靜下來。

覆在慕已夏身上的人沒有動，而已夏也沒有推他。兩個人都保持著一種詭異的靜止。

過了幾秒，顧寒慕慢慢撐起了些自己的身體，低垂著頭，就這么一言不發地看著，依舊被自己禁錮在懷里的女人。

慕已夏的手指縮了縮，似乎有些猶豫，最后還是輕輕撫了撫顧寒慕的臉，但很快撤走。

面色有些復雜，“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但你完全不聽我說。你別發瘋了行不行？快放開我。”

顧寒慕目光落在懷里的人身上，眼里有微潤的水意，臉上既有些薄怒，又有些懊惱，還有絲絲的懼意和歉疚。

長發因為掙扎有幾縷半掩在眉眼間，臉色泛著微微的紅。

對自己歉疚嗎？

這女人真是單純過頭了，明明是他輕薄她，可她還要因為自己甩了他一巴掌覺得內疚。

而且她不知道自己這副明明既生氣又害怕，卻還要忍著上來道歉解釋的模樣，實在很危險嗎？

男人骨子里，天生就是喜歡欺凌弱小啊。

那些軟綿綿對自己怕得要死，卻又抵抗不過他們的獵物……

眸色微暗，顧寒慕用舌尖頂了頂，剛才被已夏甩了一巴掌的那側臉頰。

突然就唇角一勾，露出帶著幾分邪肆不羈的笑。

頭重新低下去，聲音比剛才沙啞了些，像是寬慰卻帶著淡淡的危險氣息。

“不用道歉。畢竟，比起我要做的，我才比較應該道歉。”

顧寒慕的牙齒，細細品味著已夏精致分明的鎖骨。

慕已夏還在為自己打了顧寒慕一巴掌感到有些內疚，但看他撐起身體，心口終于淺淺松了口氣，他不發神經了就好。

可這口氣松了還沒一分鐘，顧寒慕說著她不明白的話，又突然覆了下來。

已夏剛落下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鎖骨有些麻有些癢，還讓她有些發軟，都是讓她驚慌失措的感覺。

已夏更用力掙扎起來，一邊尖叫一邊罵著他：

“你到底有完沒完，快放開我！”

顧寒慕一把握住已夏的雙手，拉過頭頂按住，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聲音纏繞在她耳邊頸間，仿佛一直帶著些蠱惑而邪氣的笑意：

“我勸你最好乖一點。你不知道你越反抗，我就越興奮嗎？男人就是天生喜歡這種反抗的刺激和征服。”

慕已夏有一瞬真的頓住沒動，仿佛真的被顧寒慕的話唬住。

可當有些粗礪觸感的手指探入衣服爬上她的后背，有什么“嗒”地輕輕彈開，已夏覺得自己的臉瞬間就燒了起來，簡直無法直視這一切。

她想抬腿去踢顧寒慕，可被他死死壓著，根本抬不起來。

當那手緩緩向下探去，漸漸推起裙擺的時候，眼淚突如其來地滾出了已夏的眼眶。

她側過頭閉上眼，一直掙扎的手也失去了力量。

顧寒慕正沉醉在這軟玉溫香里。

其實一開始他真沒想過到這一步，只是今天一天看著慕已夏都無端的心猿意馬。

他只不過是一時心念起，想摸一摸而已。

但沒想到她身上像有蠱，他一碰就不想停下來，只想要更多。

他看已夏突然不鬧騰了，一開始還高興，他更可以好好感受。

可沒一會兒，他就覺出了不對。

贏弱不堪折般的女人一動不動地躺著，頭埋在一邊，被凌亂的長發擋住，身體一抽一抽的，還時不時聽到幾聲低泣。

顧寒慕頓住，有些疑惑得撥開慕已夏臉上的發。

女人閉著眼，眉間緊鎖，滿臉哀傷，眼淚不停流出來，可她卻低低忍著，不讓自己大哭出聲。

顧寒慕的眸怔了怔，眼里的欲望漸漸淡去，恢復了不少如常的涼淡，只細看有些隱忍和不舍。

“怎么哭了？”顧寒慕細細替已夏把擋在臉上的發攏到耳后。

“就這么難過嗎？好了好了，我不碰你還不行，是我不好。別哭了。”

顧寒慕的指腹摸索著已夏的臉龐，替她拭去淚痕。

慕已夏沒說話也沒睜眼，只微微偏過頭，避開了他的手指。

顧寒慕的手指略落了空。他微微挑眉，然后不在意地收回手，只是從已夏身上往旁邊一翻，就側躺到了她背后。

從容地替已夏把衣襟合了回去，又替她蓋上被子。

自己的手隔著被子才輕輕拍著已夏的肩，聲音溫柔誠摯，還帶著些低聲下氣的討好：

“剛才是我不好，嚇著你了。我以后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強迫你的，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背對他躺著的人依舊沒說話，只是低泣的聲音漸漸小了些，也慢了些。

但顧寒慕能感覺到她被子下的手縮回去，拉住了自己的衣襟。

“我是真心實意向你道歉，的確是我過分了。你原諒我一次？”

慕已夏還是沒動，顧寒慕有些焦躁。

他一個用力把背對著他的已夏翻了過來沖著他：

“你別不理我好不好，你說你要怎么才能原諒我？是我不好，我不該嚇你。”

突然被翻過來的已夏現在是驚弓之鳥，一下就僵住了身體，睜開眼驚恐地看著顧寒慕。

然后就聽顧寒慕低三下四地說了一番話。

已夏的眼睛紅紅的，還有明顯的水意，襯得她一雙鹿眼晶晶亮，更加惹人心疼。

她看著顧寒慕半天，最后才委屈地帶著哭腔開口，“你今天到底為什么要發瘋？”

顧寒慕看著眼前幾乎要委屈得化成水了的小姑娘，突然有種覺得自己是禽獸的感覺……

他有些懊惱煩悶，摸了摸鼻子，：

“嗯，是發瘋了。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今天一天看著你，都覺得不對勁。”

頓了頓，手指猶豫，最后還是抬起來擦掉了掛在小姑娘眼角的淚痕。

又接著開口，“大概，都怪你太可愛太誘人了，我沒忍住。”

一臉的正經和認真。

已夏愣了愣，然后臉色一變，癟著嘴又要哭。

真的好委屈好難過，這個人占了自己便宜，嘴上說著道歉，可言語里還要調戲自己。

而且，什么叫怪她太誘人了？

這和外面那些說女人穿得太暴露，才導致男人犯罪的直男癌理論有什么差別？

明明是他自己滿腦子不正經！

又想起顧寒慕外面那些鶯鶯燕燕，他是不是覺得，所有女人都是那樣？

慕小姑娘好委屈好委屈，眼淚梭落落地淌出來。

“怎么又掉眼淚了？好了好了，總之都是我的錯。你要怎么才能原諒我，我一定照辦。”

顧寒慕下意識把人摟到懷里，輕拍著已夏的背哄道。

他有些招架不住，他也沒說什么，只是看慕已夏這么難過，想逗她開心而已。夸她可愛也不開心嗎？

小顧機師直男式的思維，理解不了慕姑娘此刻，正因為自己可能淪為了“不正經女人”而深深哀傷。

此刻的慕已夏還有些抗拒顧寒慕過度的親近，她一邊還有些抽抽嗒嗒，可還是很快就推開了顧寒慕，從他懷里退了出來。

“你不要離我這么近，我怕你。”

幾個字說得極委屈又可憐。

顧寒慕覺得自己的心，在聽到“我怕你”三個字的時候莫名郁卒了幾分，可畢竟他理虧在先，他現在也沒資格說話。

摸摸鼻子，老老實實退到一旁的另一張床邊。看著床上不怎么想搭理他的小姑娘，顧寒慕清咳了一聲，正要說話，已夏的手機又響了。

“喂，乘務長。”已夏吸了吸鼻子，接通了電話。

“哦，沒有，可能剛才睡著了剛醒嗓子還有點啞。”

電話那頭的人大概是聽出了已夏聲音里重重的鼻音，已夏正找借口搪塞。

“取消了？那我們現在可以回家了嗎？”對方不知說了什么，已夏的聲音明顯有些意外和不確定。

“好，那明天見，乘務長你也早點回家休息。”

又和電話里的人說了幾句，已夏合上了電話。

“航班取消了？”

顧寒慕從已夏的三言兩語里，大概猜出了什么情況。

剛才在樓下吃飯的時候，就已經有一些早晨出發的航班，因為快要超時準備取消了。

“嗯，今天不飛了，改到明天早上八點補班。”

慕已夏雖然情緒還不太高，但一碼歸一碼，顧寒慕問她正經事，她還是會答的。

抬手看了下表：

“也好，今天早點回家，踏實睡一覺，明天就當飛個正常的早班就是了，這樣明天本來的航班還不用飛了。”

顧寒慕走到墻腳的飛行箱邊，打開箱子彎腰拿了點東西，平靜地開口：

“那走吧，我送你回家。現在雨這么大，就算叫到車你走出去又要淋濕了。我的車停在地下車庫。”

已夏抬頭看他，剛要開口說不用了，她叫她平時固定的司機來接她。

就看到顧寒慕淡淡看她一眼，然后微微垂了垂頭，眼里有些自嘲和受傷的光：

“我是想讓你等雨小一點再回去。不過，你這會兒大概不太想看見我，也不太想和我共處一室吧。所以，就當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慕已夏看著站在窗邊，因為光線不足而看不太清神色的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窗外的雨和灰暗，已夏覺得他肩上灑滿了涼稠的落寞，拒絕的話一時有些無法說出口。

突然有些不確定，他最后那句話，到底是帶著卑微的設問句，還是小心翼翼的疑問句。

可這兩種態度，明明都和顧寒慕格格不入。

顧寒慕看著已夏默默點了點頭，唇角的線條淺而快地彎了彎。

轉身向房門走去，“我先下去等你。你慢慢收拾，不用著急。車停在A189。”

顧寒慕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開口說了一句。

慕已夏稍微收拾了下，才拖著箱子來到地下車庫。

找到了顧寒慕說的那個車位，高跟鞋的聲響在停車庫里顯得空蕩而回響。

顧寒慕略低頭靠在車邊，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聽到高跟鞋漸漸走近的聲音，他抬起頭來，臉上是很柔和遷就的笑，“都收拾好了？”

然后很自然地接過已夏手里的箱子，往后備箱走去。

車子發動，提速，慢慢駛進了雨幕中。

密閉的車廂內，兩個人都沒說話。這種安靜讓慕已夏覺得有些胸悶。

她唇畔扯出點弧度來，找了個折中的話題，“你們的航班怎么樣了？會取消嗎？”

“目前應該是不會。我們今天就這一個航班，剛上飛機就機場關閉了。估計不太容易超時。”

顧寒慕認真看著前方的道路，淡淡開口。

雨勢還是很大，讓視線變得不那么好。

“這樣啊，那可能要半夜才能回來了。”已夏隨意地感嘆了一句，車內就又恢復了悄然無聲。

“不過也好，我明天下午在培訓部有模擬機訓練。要是改到明天飛，時間上有點不好配合。”

顧寒慕自然而然地開口解釋了一句，又緩解了幾分尷尬。

“哦，就是那樣比較辛苦。”

已夏挺給面子地應了一句。

好在慕已夏家住的離公司不遠，平時開車大概10分鐘就可以到。今天天氣不好開得比較慢，但15分鐘也到了。

“那我先上去了，自己開車回去注意安全。”

已夏站在大堂里，伸手要去接還在顧寒慕手里的箱子。

顧寒慕握著，沒有松手。已夏不明所以，抬眼看他。

“今天的事，不要不開心。我不該嚇你，以后不會了。你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顧寒慕的聲音尋常帶著些涼淡。讓人覺得他天生是不會討好人的，可這時卻帶著小心翼翼的溫柔。

慕已夏覺得有些無力承受顧寒慕眼里的灼熱，她微微偏過頭，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好，我知道了。”

這是今天顧寒慕第二次認真和她道歉了，如果真的是個狗血的意外，她也想就讓它過去吧。

這個晚上，已夏睡得不太安穩，不知道是因為第二天要飛早班的職業病，還是因為下午發生的小插曲。

半夜三點的時候，她又一次迷迷糊糊醒來，窗外仍舊一片漆黑，可雨聲好像小了很多。

她瞇著眼，下意識摸過手機想看一眼時間，卻看到屏幕上顯示有條“新信息”。

沒想太多就點開，是顧寒慕發來的，看了眼發送時間，是02：40 。

“我剛落地回到公司，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卻睡不著。一閉眼就看到你下午害怕的樣子和難過的眼淚。

我今天真的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勁，才嚇到了你。還是要再和你好好道一次歉。

也想和你說，你想我怎么補償你都行。但是不要怕我，不要不理我。

好好睡，希望你能做個好夢。”

是道歉信息，已夏合上手機，重新閉上眼。

朦朧中想著，“好吧，看起來還挺有誠意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算了吧，就原諒他吧……”

畢竟，她也不想因為這樣失去一個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