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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次世界大戰與和平年代
1904-1941

一 巴伐利亞皇家陸軍和魏瑪共和國國防軍
1904-1933

慕尼黑的早年時光。

巴伐利亞徒步炮兵團。

1917年與俄國簽訂停戰協議。

巴伐利亞第二軍、第三軍參謀。

1918年停戰工作:組建自由軍團和邊防部隊。

1922年進入魏瑪共和國國防部。

我并非生自軍人世家。祖上曾建立過抗擊阿瓦爾人[1]的切澤爾林希(Chezelrinch)部,后來在今天的奧地利南部一帶繼續同匈牙利人作戰,自里特爾·烏斯卡勒斯·切澤爾林希(生于1180年)開始冠以此姓,從此凱塞林家族逐漸在德國南部、阿爾薩斯和瑞士邊界一帶繁衍生息,以騎士、貴族和牧師等身份受到尊重。不過我這一脈自16世紀開始定居于下弗蘭克尼亞地區[2],以務農、釀酒和葡萄種植業為生。幾支旁系涉足教育行業,其中就有家父,他是拜羅伊特市教委會里的鎮議員。

我隨著一個大家族,先后在菲希特爾(Fichtelgebirge)山區的文西德爾(Wunsiedel)鎮和拜羅伊特市度過了童年,1904年開始就讀于拜羅伊特當地的傳統文法學校。我從沒操心過職業方向,因為從小便立志從軍并為此而奮斗,如今回想起來,可以說軍隊就是我畢生唯一歸宿。由于非軍官家庭出身,我沒有成為軍校生,而是由巴伐利亞第2徒步炮兵團團長提名為列兵銜見習軍官志愿兵,由此開啟了軍旅生涯。我在該團一直服役到1915年,僅在軍事學院(1905—1906)和炮兵學院(1909—1910)接受培訓期間呆在慕尼黑。

炮兵團的補給站設在梅斯(Metz),這座邊塞要地為朝氣蓬勃、胸懷大志的士兵們提供了最佳訓練場地。那里沒有未經充分檢驗的新武器,訓練非常嚴格。黑澤勒(Haeseler)精神與國境線上的地理位置意味著一切以效率優先。此外,在阿爾薩斯和洛林,德國人與當地人之間的血脈親緣助長了德意志民族統一化的觀念。我們常常重訪普法戰爭、科隆貝―努伊利戰役(Colombey-Nouilly)、馬斯拉圖爾戰役(Mars-la-Tour)、圣普里瓦/格拉韋洛特戰役等戰地遺址,還去過邊境線對面的色當,先烈們的犧牲精神令我們肅然起敬,這種敬意絕非廉價的窮兵黷武。

梅斯及周邊的風景對于那些多情的同伴別有一番吸引力,誰能對摩澤爾兩岸山坡那繁花似錦的春光無動于衷,又有誰能忘懷漫步于蔥蘢的山林、布倫沃塔爾(Bronvauxtal)和蒙沃塔爾(Monvauxtal)的那份心曠神怡呢?我們之中有誰會忌恨一些法國人坐擁南錫或蓬塔穆松(Pont-à-Mousson)如詩如畫的美景呢?我們只需向摩澤爾河畔帕尼(Pagny-sur-Moselle)的海關人員呈上名片就能入境法國,對方會熱情洋溢地祝福“旅途愉快”,返程時還會親切詢問:“噢,旅途愉快嗎?”那時我們儼然置身歐洲大家庭中。

1911年風云突變。最單純的出境也要上報柏林和巴黎。高層外交關系緊張,導致下面常因誤會而發生不愉快的沖突和風波。自那時起,要塞警戒愈發頻繁,偶有幾次,警報響起,我所在的炮兵連必須拖著炮彈,火速沖向摩澤爾河畔阿爾斯的克龍普林茨堡壘做好準備,這座設在梅斯西邊的堡壘距離國界線只有一步之遙,爭分奪秒無疑必不可少。我們基層軍官常常就色當突然爆發交戰的假設展開辯論,屆時在梅斯的我們恐怕未必一定能先下手為強,拿下法軍。

1904年我入伍時,巴伐利亞第2徒步炮兵團是一個要塞炮團,我們訓練過從3.7厘米轉膛炮到28厘米迫擊炮的各式炮彈的操作,但主要科目是裝甲炮,因為它吻合快速機動這一訓練目標。我們學過精準炮擊,甚至包括遠程火力;使用過偵察單位、觀測單位和聯絡單位的新式裝備,其中就包括深深吸引我的觀測氣球。我最喜歡自由氣球,它不像系留氣球,后者遇大風天氣甚至簡單的越野飛行都能顛簸到天旋地轉翻江倒海,我很快切身體會到,必須有一個強大的胃才能干這行。

要塞炮兵是圍繞機動的“野戰軍重炮部隊”而組建的,這套組織被歸功于德皇威廉二世和兵種總監馮·杜立茨。在團里,我首次為一項重大革新做出貢獻,但創意主要來自長官,尤其來自足智多謀的巴伐利亞要塞炮兵旅旅長里特·馮·赫恩將軍。不過,若非1914年軍隊積極配合,這些決定性的新式重型火炮也不會得到應用。但這不意味著戰爭——如果在所難免——會等我們好整以暇。戰爭打亂了和平時期正常的武器研發進度,還縮短了武器應用所需的組織準備和心理準備時間。

若非一戰爆發,重型火炮會被某些軍方人士視同累贅。我記得1914年第六集團軍總司令從洛林轉移到比利時期間斷言“如今戰爭前景光明,我們再也不想用重炮了”。

自那以后,我常發現,但凡沒能突破成見的發明都會被不假思索地拒絕。傳統思維的影響力何等根深蒂固,連最睿智的人也未能免俗,這實在發人深省。

按照巴伐利亞戰爭部的要求,見習軍官得到委任前必須通過完整考核,還要隨團或在戰爭學院度過一段漫長的(相對其他限制條件)培訓。只有進入軍事學院和總參謀部才會接受普魯士的培訓體系,不過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巴伐利亞,軍事學院的深造同樣是進入總參謀部的必經之路。這套制度有利有弊,一戰期間出現的軍官短缺導致變更勢在必行,但有志者在得到軍官委任前若能接受更為充分的培訓,對他本人總有裨益。到了魏瑪共和國時期,軍官的培訓學時得到了明智的大幅度延長。

1914年7月我正在格拉芬沃爾(Grafenw?hr)隨團參觀炮兵射擊場,奧匈帝國突發的悲劇給后半段行程蒙上了戰爭陰影。“馬上要打仗了”的消息搶在總動員令下達前就不脛而走,使得我們的炮兵連也早早部署在西線占領區內的梅斯要塞。從那時到動員初期,駐梅斯的戰斗部隊轉移和武裝一氣呵成,參謀戰備工作之出色可見一斑。

我隨團在洛林一直呆到當年年底,元旦前夕才調赴第六集團軍戰區內的巴伐利亞第1徒步炮兵師,擔任師長副官。1916年我又擔任了巴伐利亞第3炮兵師的師長副官,隨該師參謀部一直呆到1917年年底。

從這一崗位調離后,我便進了總參謀部,作為參謀軍官在東線服役,后來以巴伐利亞第1后備師參謀部代表的身份在多瑙河沿岸參與了同當地俄軍的停戰談判。同我打交道的俄方人員也是一位參謀,一名醫務部隊的將官在一旁翻譯。其間兩件事令我印象深刻,一是談判團對于塹壕戰戰術格外感興趣;二是被派來介入談判的俄國士兵委員會,士兵們稚氣未脫、文化程度低,卻對談判議程指手畫腳、趾高氣昂,仿佛凌駕于軍官之上。當時我覺得這種事在德軍絕無可能,可不到一年后就改變了看法:1918年科隆的個別部隊與俄國革命分子何其相似!但是拋開這些難堪的回憶,值得慶幸的是至少歷史沒有在1945年重演。

1918年,我作為參謀隨第六集團軍司令部駐里爾。在巴伐利亞陸軍第二軍和第三軍時頻頻接觸到巴伐利亞王儲魯普雷希特(Rupprecht)。我們會輪流受邀與他共同進餐。那種場合下,話題都圍著王儲轉。從政治、藝術、地理、歷史到治國安邦,他門門精通,唯有參悟軍事的水平令人無從知曉,因為相關典故一律被謹慎地避而不談。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我們這些“內幕知情人士”時常在圈內爭論,德國卷入這場戰爭時是否擁有比上次大戰中“更睿智的腦中樞”。觀點或許有過譽之嫌,但可以說,這時所有重要崗位上都有無比高效的軍事人才,他們都在一戰中受過良好的參謀部基礎培訓,比1914年那批指揮官更年輕、更貼近前線。而且他們之中許多人不乏高貴的家庭出身,對自己的模范帶頭作用、人文素養和綜合素質都有充分認識,不完全是標準的“弗雷德里克”們。評估總參謀部的軍官就沒這么簡單了。德意志帝國的參謀軍官團在人數上占優,且接受的培訓更統一,但1939年總參謀部軍官同沖鋒陷陣的士兵走得更近——這是一個值得高度贊揚的優點。他們一切服從戰場指揮官,從而杜絕了一戰中那越發惱人的雙重指揮系統。司令官要獨自對自己的良心負責,此外,就如事實所展示的,他還得對希特勒和盟軍法庭負責。但這些都不妨礙一個司令官和他的參謀長之間形成默契無間的合作,也不妨礙總參謀長的高度自主權。

1918年我萌生退意,但上級出于政治上的考慮,堅持要我留任,完成紐倫堡的巴伐利亞陸軍第三軍復員工作。一名社會民主黨的年輕律師擔任政治委員督導我的工作。對我而言那段時期很是緊張,工作壓力比任何時候的戰場壓力更大。除了軍人復員,還要創建保安隊和自由軍團[3],并將其分配到紐倫堡、慕尼黑一帶以及德國中部。這也是一項有趣的工作,給了我一個獨一無二的機會,可以深入觀察那時的革命運動。不過1919年年初,我所在的德意志赫恩(Deutschherrn)營指揮所也遭到沖擊,見識到歇斯底里的暴徒及其暴行,我也有幾分心灰意冷。

然而,兢兢業業換來的卻是一紙罪狀和逮捕令,我被指控參與巴伐利亞第三軍兵變,合謀反叛那位帶社會主義傾向的軍長。鋃鐺入獄時我如墜深淵。饒是到了1945年,我淪為階下囚后仍然毫不猶豫地將此事歸為生平最大恥辱。

從1919年到1922年,我在炮兵連連長這個位置一干就是三年半,在安貝格(Amberg)、埃朗根(Erlangen)和紐倫堡三地深入到部隊中。其間風云激蕩,德國陸軍被迫將兵力從30萬裁減到20萬,最后是10萬,還要想辦法調整龐大繁冗的戰時體制,使軍隊適合和平年代,這便是“十萬精英陸軍”。這項極具教育意義的工作大有裨益,我很高興能為德國的復興盡綿薄之力。

1922年10月1日,我第二次來到柏林,進入魏瑪共和國國防部,擔任統帥部長官[4]的參謀。1929年以前,崗位職責涵蓋了各兵種的訓練、組織以及軍隊所有部門的技術,我終日忙于處理經濟、行政、國內和國際法律等問題,除了應付盟國軍事管控委員會[5],還要同部隊局——未來的總參謀部密切溝通。鑒于我在國防部和炮兵團積累下專業知識,我又額外擔任了陸軍削減開支委員會的委員,因為這一整頓工作,1929年我作為第七軍區領導班子[6]的一員,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慕尼黑。

回到柏林和國防部短暫工作了一段時間后,其后整整兩年,我以上校軍銜在德累斯頓的第4炮兵團擔任指揮官[7],并在這個職位上結束了陸軍的服役。1933年10月1日,我正式從陸軍退役,轉入空軍主管行政,軍銜為上校。

[1] 阿瓦爾人(Avar)為公元6世紀到9世紀生活在東歐一帶的游牧民族,最強盛時統治版圖從伏爾加河一直延伸到奧地利,10世紀中期被后來的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奧托一世打敗。(本書注釋除特別注明以外,均為譯者所加。)

[2] 德國歷史地名,包含了今日德國中南部的巴伐利亞、圖林根和巴登―符騰堡地區。

[3] 第一次世界大戰戰敗后,德國國內出現大量各自為政的右翼民間準軍事組織“自由軍團”(Freikorp),基本由舊帝國軍官領導。

[4] 統帥部長官(德語:Chef der Heeresleitung),魏瑪共和國時期德軍的特殊職位名。一戰后傳統的德國大總參謀部因《凡爾賽和約》被迫解散,德軍設立了一些過渡的機構和職務以行使過去總參謀部的相關職能。統帥部長官地位介于國防部長和部隊之間,實際運作中相當于國防部長的軍事顧問,前兩任統帥部長官是瓦爾特·萊茵哈特將軍和馮·澤克特將軍。這時期凱塞林服役于統帥部下面的部隊局第四處(訓練處)。

[5] 盟國軍事管控委員會(Inter-Allied Military Control Commission),一戰后協約國為監督德國執行《凡爾賽和約》中關于裁軍要求而成立的國際機構,地址設在柏林阿德龍酒店,而德國對應設立“陸軍和平委員會”(Army Peace Commission),名義上配合管控委員會工作,實際上在監視后者的監察員并對他們的檢查提出預警。該委員會的工作于1927年結束。

[6] 凱塞林這時職務是魏瑪共和國第七軍區(總部在慕尼黑)首席作戰參謀。

[7] 這時期凱塞林實際擔任第4炮兵團第3營營長,軍銜為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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