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頓飯，卻讓唐苒吃的心里五味雜陳，比考試考了倒數還要難受。

吃過飯，陳錦云端著一盤水果來敲門，唐苒躲在被窩里帶著耳機聽歌，根本沒發覺門外有人，陳錦云推開門，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左右打量了唐苒的課桌，光禿禿的，只有一本數學書，她隨意翻了翻，里面沒什么筆記，幾處用熒光筆劃過的部分參差不齊，想在上畫畫課一樣，陳錦云眼神黯淡的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唐苒才掀開被子，發現了站在書桌旁的媽媽。

并為驚訝，也沒有因為進她房間而生氣，甚至說一點表情都沒有，眼神看向別處。

要知道平時爸媽進她房間的次數可為少之又少，一是平常大家各忙各的，幾乎不會去打擾彼此，二是唐苒習慣一個人呆著，聽聽歌，寫寫小說，看看綜藝對她來說就是非常舒服的事情了。

陳錦云看了眼唐苒，她正坐在床沿邊上，兩只腿晃來晃去，低頭玩弄手機。

“糖糖，你抬頭，媽媽有事情要和你說。”陳錦云盯著唐苒，淡聲說道。

床上的人像是沒聽到一樣，依舊低著頭，但眼神不知飄到了什么地方。

“唐苒，我跟你說話呢！你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陳錦云怒了，從她手里搶過手機，狠狠的扣在桌子上，那聲音清脆的讓唐苒懷疑她的屏幕是不是碎了。

“我又不是沒長耳朵聽不到你說話，要說快點說，我還有作業呢！”唐苒臉色一暗，回懟道。

門外的唐景深剛要偷聽就被上完廁所出來的唐子凡抓了個正著，“爸，你在這兒干啥？這我姐房間。”唐子凡不明所以，喊了聲。

唐景深趕緊給唐子凡使眼色讓他回房間，見他始終沒動，自己用手推了他一巴掌，唐子凡被他推出去了老遠，滿臉疑惑，而一轉頭就看見唐景深對他用了“噓”的手勢，然后說了句：上樓去，他沒敢出聲，是對口型，可惜唐子凡壓根沒聽懂，還傻傻的呆在原地。

唐景深索性不管了，趴著門縫豎起耳朵聽里面的動靜。

可是隔音太好，只能零零碎碎聽到幾個詞，斷斷續續的。

“出國這件事情是我和你爸討論過的，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當然是為了你好，考慮到你在國內的成績，我和你爸一直覺得出國對你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你什么時候能夠聽父母的話呢……”陳錦云說完，還不忘刺激唐苒一下，“對了，我打聽過了，今年M市的高考分數線是五百五十六，你好好想想。”

言下之意就是唐苒現在的成績如果兩年之內沒有顯著突破的話，很有可能連個大學都考不上。

唐苒心里雖然不爽，但奈何陳錦云說的都是真的，讓她辯解也不行，只能受著。

應該是意識到自己話里語氣過于苛責，陳錦云軟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唐苒，爸媽都是從你的出發點去考慮一件事情的好壞，你要嘗試去相信我們，接納我們的建議，媽媽剛才的話說的重了些，但你真的要為自己的未來考慮一下，如果在M市，呆在爸媽身邊，找份安安穩穩的工作，我也愿意，可你真的會愿意嗎？”

唐苒像如夢初醒般被點醒，再次陷入了沉思。

是的，M市雖然是她的家鄉，但誰會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呢？唐苒對自己的要求很高，除了學習她無能為力之外，其他的東西她都會努力爭取做到最好，因為骨子里的傲氣是不可磨滅的，她可以自卑，但絕對不能低頭。

可以說，她甚至從來就沒想過要一輩子呆在M市，但也不曾想過自己會定居在哪里，她所希望的，是能夠到世界各地走上一走，看完世界她再找歸屬感。

陳錦云說到點子上了，見唐苒也是真的有在思考，便趁熱打鐵，“我和你爸早上去了一個留學機構咨詢了一下，他們說建議你先考托福，同時你這邊只要同意了就給你物色學校，雖然現在是二月份，時間有點緊張，但如果你托福成績第一次考的不錯的話，是可以考慮今年的秋季入學的。”

“啊？”唐苒有些詫異，今年，秋季，入學，這幾個字就像給她的警鐘一樣，打破了她原本糊弄的想法。

陳錦云繼續解釋道：“你的英語成績很好，我把你做過的卷子還有你之前在夏令營發表演講和其他參加比賽時的照片給中介看了，他們覺得很好，如果確定了就不能一拖再拖了，托福成績出來后，學校那邊還會安排入學面試，是線上的，中介建議我們提前準備，把這些年大大小小的證書和一些比賽的獲獎證明都找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伴隨著唐苒迷茫無措的眼神話音落下，母女倆對視一眼，唐苒在媽媽眼里看到了那種堅定不移，無條件信任的感覺，和她的不知所措形成對比，陳錦云似乎心里已經有了計劃，而且堅信她女兒一定可以做到。

唐苒知道，陳錦云是個很要強的人，都說女人要先成家，再立業，但陳錦云偏不，唐苒記得姥姥曾經和她說過，陳錦云剛大學畢業那會兒，是想和唐景深分手，一個人創業的，但偏偏這個時候老天給她開了個玩笑，她懷孕了。所有人看著曾經高傲的白牡丹一瞬間衰老了幾歲，精神狀態大不如從前，她甚至有想打掉孩子的沖動，最后卻被一次胎動感動不已，幸運的是，生下孩子后她身體恢復得很快，產前產后身材變化不大，也正是因為有了母愛的光環，讓陳錦云變得更加自信，也同時激起了她創業的決心。剛開始的時候，處處碰壁，唐景深說那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在外面，有的時候他起床，枕邊人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唐苒。雖然不滿妻子的行為，但每次看到她有了一點收獲就笑容滿面的時候，他都覺得值得了。

過了幾年，陳錦云在所有親戚的矚目下在M市開了第一家美容院，開業當天，很多當時大學的同學也都來了，他們都以為陳錦云懷孕以后要一心照顧家庭，沒想到她卻活成了自己的女王。

要不是想起來陳錦云的創業史，她都真的以為她這個媽媽是個只會撒嬌喜歡買衣服的柔弱女子了。

既然媽媽可以，她為什么不可以？

唐苒在心里反復確定了幾遍答案后，再抬頭時，眼神清澈透亮，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她鄭重的說道：“好，媽我什么時候可以上課？”

陳錦云還沒反應過來，愣了愣，“什么？”

“我是說，不是要考托福嘛，那我難道自學？”唐苒微微一笑。

陳錦云激動的直拍自己的大腿，不停的點頭，嘴里還說著：“好，好，太好了！我們那個……補習班已經找好了，離家里不遠，從周一起你就搬回家里吧，班主任那邊我去說，在家里住會方便上課一點，早上再把你送學校！”

唐苒沒想到這么快就要從學校搬出來，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初中就開始住校，她也很喜歡在那種氛圍下大家一起同吃同住的感覺，這個消息讓她有點措手不及。

“媽，這么快的嘛？不用吧我在學校里住比較方便，不然還要你倆送我，太麻煩了……”

陳錦云哪會聽她的話，接過話茬兒，“不會的，你只要托福考完了學校定了之后我們就放心了，你不用管我們大人怎么樣，現在咱們家，你最大！”

“好吧。”唐苒撅起嘴，不再反駁。

興奮過后，陳錦云離開她房間，那盤水果唐苒始終未動，晚上睡覺前做了套數學卷子，把不會的題圈了出來，拍了照之后就早早的洗洗睡了。

半夜爬起來上廁所的時候身體撞到了桌子上，唐苒臉皺成一團，桌子的角是尖的，撞一下疼的不得了，她挨著床邊緩緩坐下，扶著腰愣了好幾分鐘痛意才慢慢消減，她端著那盤水果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看了看，放到了最里面。

回到房間，唐苒睡意全無，卻又懶得從床上爬起來。她可不是那種會半夜三更起來苦讀書的人，以前說睡不著的人除了做噩夢的就是有心事，唐苒前16年都睡得特別好，即使再多的煩惱都不會過夜，睡一覺起來就全忘了。

可是現在……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呢。

腦海里飄過的全部都是唐景深和陳錦云在飯桌上的話以及陳錦云找她單獨談話時候的場景，每一句話唐苒都能記得特別清楚。

她想起她有點沖動卻動力十足的承諾，頓時心生煩躁，將被子揉成一坨對其拳打腳踢，可惜這是軟的，怎么打都像是卸了氣一樣，根本不過癮。

為什么要答應媽媽呢？如果自己仍舊像往常一樣閉口不談，是不是今天她也就不會說這番話了？唐苒腸子都快悔青了，如果有時光機她恨不得飛過去打自己幾巴掌。

這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當爸爸我當媽媽的幼稚事情，這可是留學啊！留學，意味著離開M市，離開一中，離開爸媽，帶著自己的行李箱飛到另一個國家去學習，學會與當地人交流相處，在那里學會一個人獨立的生活，即使心情不好了也不能隨時隨地的發牢騷，因為沒人會聽……

這是唐苒對留學全部的想法了，人都是喜歡做最壞的打算，把事情的失敗率看的比成功率還要重，因為不了解，沒有接觸過，所以無法親自感受……

唐苒往自己大腿處狠狠地掐了一下，才讓她停止自己的那些胡思亂想，打開手機，微信界面，無消息，打開QQ，只有幾個好友的動態，都是深夜放毒或者網抑云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退出界面，清理后臺，后來想想還是算了，自己這整一天也沒怎么用手機，于是，唐苒無聊的把手機里所有的app打開又關掉，為了制作自己上網沖浪的假象，清理后臺的時候是最爽的了，感覺所有的壓力都要隨著一個垃圾桶而消失，可現實不會，即使你不去想了，但還必須要承認它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