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奧數班出來后，天已經黑了下來，路邊昏暗的燈一排排的亮著，路上的行人很少，偶爾一些車輛經過，刮起一陣風，讓唐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回到家后，陳錦云早就做完飯放到桌子上了。

唐苒上前一看，菜和湯都用盤子蓋上，冰箱上有張便利貼。

唐苒撕了下來。

陳錦云：糖糖，你和凡凡回來后記得吃飯，阿姨把飯做好了在桌子上，如果涼了就擱微波爐熱一會兒，你爸應該七點下班，你們餓了就先吃，不用等他。媽媽美容店還有事，晚點回來，愛你呦么么噠??

唐苒盯著最后一個被紅水筆涂滿的表情包看了許久，才把便利貼重新貼回冰箱上，唐子凡去洗手間洗了手回來，已經坐下吃了。

陳女士很熱衷搞這種她所謂年輕人的花樣，什么表情包啊，潮服啊，有些她比唐苒懂的還多，有時候唐苒都覺得，是不是自己老了，跟不上時代的進步了，還是媽媽的網太快了。

清水沖洗了一遍后，打了香皂揉搓一會兒再沖洗干凈后，唐苒順便也往臉上潑了把水，本來若隱若無的困意瞬間就沒了。

拿毛巾擦拭后，唐苒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忍不住回想起來下午公交車上的一幕一幕，竟覺得有點好笑……

她這么做，會被打吧，不光是沈嘉良，她自己都有點想抽自己。

但這樣也挺好玩的，至少唐子凡是不會懷疑她和沈嘉良之間的任何“不正當關系了”。

唐子凡雖然小，但什么都懂，唐苒的有些小說被他借去研究，研究完了還專門學了個總結！？

唐苒驚嘆之余，還是親自去把所有放在唐子凡屋里的小說通通收了回去，借此掐斷了唐子凡小同學的戀愛腦進化之路。

思緒回來后，唐苒把毛巾掛回架子上，隱隱約約擔心起了自己。

他應該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生氣吧，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就開了個玩笑而已啊，而且自己也是有苦衷的。

唉，大不了周一回去跟他道個歉，應該就沒事了……

做了番心理斗爭以后，倒是把唐苒的胃口吊起來了，回到餐桌，一下子吃了好多，還干了兩碗皮蛋瘦肉粥。

吃完，唐苒心滿意足的放下筷子，一轉頭就看到了唐子凡那個瞠目結舌的樣子，“姐，你是干什么農活去了嗎？”

唐苒剛吃飽，腦子有點遲鈍，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啊？”

“不然你為什么要吃這么多啊？餓死鬼超生啊你！”唐子凡不滿的大喊：“你都把我的魚挑沒了！”

說罷指著那盤已經被唐苒清的凈光的，只剩下那支零破碎的魚骨架。

唐苒順著低頭看去，還真是，她原來吃了這么多啊。

唐苒沉思了會兒，滿臉歉意，“改天等阿姨從老家回來后讓她再給你做吧，到時候我絕對不給你搶！”

聞言，唐子凡眉頭輕蹙，表情略微緩和了些，撅著嘴笑，“那行吧，下次吃飯你也不要和我搶菜啊！”唐子凡小聲嘀咕著，“每次都是吃你剩下的，胖了多少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這話他沒敢大聲說，就怕他這位姐腦子里哪根弦搭錯了又開始“施暴”他，爸媽都不在，人證都沒有，連翻盤的機會都沒有。

唐苒哼笑了聲，沒再搭理他。

還真是小孩子啊。

連個菜都要和你論上半天……

……

阿姨不在，碗筷只能姐弟倆收拾，唐子凡找了個要準備競賽的理由就躲到房間里再沒出來。

看著這堆滿整個水池的碗，唐苒倒吸了口氣，又站在門口朝樓上房間望了眼，想著唐子凡那家伙不至于這樣沒心沒肺，把她一個人丟在這兒洗碗。

看了大概兩分鐘后，樓上還是絲毫沒有動靜。

好像真的是沒心沒肺呢！

唐苒苦笑著搖搖頭，只能感嘆自己命慘，為什么先出生的是她而不是樓上那家伙，這樣至少她就可以整天撒撒嬌，發發嗲，唐子凡就任她擺布了。

唐苒洗完了一個又一個碗，再把它們一一放回櫥柜里，灶臺擦干凈后已過了半個小時。

客廳的鐘表滴滴答答的響著，唐苒看了眼掛墻上的表，皺眉。

不是說七點回來嘛。

她徑直走向樓上自己房間，從書包里摸索出手機，點開電話薄，點開一個號碼準備撥時，電話震動響起，頁面跳出了一串號碼。

唐苒先是愣了下，看了眼所處地，便更加困惑了。

不是本地。

怎么是……M市的？？

她用三秒鐘快速回想了下自己有沒有在M市的親戚，答案是0。

遲疑了會兒她還是滑動了下手機，電話那頭沒有立馬傳來聲音，而是異常的安靜。

唐苒把聽筒放到耳朵旁，剛想開口但又不忍心破壞這點安靜。

家里只有唐子凡和她兩個人，唐子凡的房間門緊鎖著，時不時傳來幾聲歌聲，還tm是跑調的（-＿-；）

唐苒“嘖”了聲，從床上坐起來走下樓。

還是客廳安靜點。

就當她以為這通電話八成是要掛斷的時候，那頭有聲音了。

不過，不是一句話，而是……

電話那頭，沈嘉良站在陽臺上，抬頭看見久違明亮閃爍的幾顆星星，點開免提聽著女孩若隱若無的呼吸聲，悶著嗓子低聲笑了幾下。

“你……我，我沒錢啊，我只是個學生。”唐苒自以為硬氣十足的說。

這家伙，不會把他當成詐騙的了吧！？

“咳咳，……唐苒？”沈嘉良說。

“嗯……？”唐苒怔住，等下，這個聲音怎么有點耳熟……

還沒足夠時間思索好電話那邊的人是誰時，聽筒處又傳來一道男聲。

“沈嘉良，沈……你小子躲陽臺干啥！給我出來，都進冷風了……”

這聲音，不是同一個人的……

等會兒！

沈嘉良？！

是他沒錯吧，唐苒再次確認了下自己是不是幻聽。

就是他！

大學公寓里。

裴超剛洗完碗，去洗衣服的途中經過陽臺，就看到沈嘉良穿著單薄的白T站在外面打電話。

這天氣，一到晚上就變本加厲，光是站在這兒一會，裴超就已經縮成一團了，這小子是怎么在陽臺站那么久還一點都不冷的感覺？？

裴超過去，叫了沈嘉良一聲，讓他出來打電話，外面太冷，搞得整個屋子都被弄冷了。

結果，沈嘉良毫不留情的把裴超推了出去，還順帶把陽臺的門鎖住了。

即使他用力敲他也不開，背過身去繼續和電話那頭講話。

見狀，裴超冷哼一聲，在沈嘉良根本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翻了個白眼，嘴里嘟囔著，“讓你小子住在這兒就燒高香吧，也不看看這是誰的房子……”

說著把手里抱著的一堆衣服丟進洗衣機后回了房。

沈嘉良下課之后，就坐公交車一路跑向他公寓，一點也不認生，就像自己家似的。

之前裴超剛入住的時候，裴琳帶著沈嘉良來給他收拾東西，那時候他就把一把備用鑰匙留給裴琳了。

裴琳沒來過幾次，沈嘉良倒是從m市回洛城后，幾乎都住在他這里，這鑰匙也成了他身上隨身攜帶的玩意兒。

裴超開始后悔默認沈嘉良住在這兒的事情了，明天還是想個法子讓他回自己家吧，這樣下去，裴琳不是要上門找人就是要打120！

裴超已經預想到了裴琳氣沖沖來找上門，他一向是個姐控，裴琳的各種指示他哪敢違抗，更何況她的寶貝兒子。

雖然倆人現在關系確實有點僵，但他相信，都是暫時的。

……

電話這邊。

唐苒也聽出了沈嘉良的聲音，更篤定是他沒錯了。

“沈嘉良，你……怎么會給我打電話？”唐苒問，“等會兒，你為什么會有我的電話號碼啊？”

她記得自己沒有給他說過電話號碼。

他是怎么知道的。

“這個嘛，你想知道嗎？”沈嘉良輕扯了下嘴角，賣了個關子。

“嗯，你是咋知道的？”唐苒又問。

“無可奉告，我自有方法。”沈嘉良笑了聲還是沒告訴她。

唐苒有點急了，便說，“算了，隨便你吧，誰知道我們神通廣大無所不知的沈老師，是怎么會知道我的電話號碼。不過……你打電話給我干嘛啊？”

“呵呵呵……”沈嘉良被唐苒逗笑。

聲音懶洋洋的，像沒睡好的感覺，他聲線本來就低，笑起來更顯得悠長。唐苒一時怔住，不知下面該說什么。

不知道為啥，和他不管是說話也好，打電話也好，心跳都會無端加快，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唐苒抬頭看了眼，空調是開著的。

還是……19度！！

唐子凡這家伙是想凍死她嗎！？

“還在嗎，唐苒。”沈嘉良再次開口。

“在。“唐苒應聲。

“問你個事。”沈嘉良說。

唐苒有點不太好的預感，似乎知曉了他要說那件事。“你為什么要跟我裝陌生人啊？”沈嘉良頓了下，補充，“公交車上。”

唐苒“噌”的從床上跳起來，邊想措辭邊在房間內踱步，發出細碎的腳步聲。

“呃……就是，那個……呃。”唐苒扭扭捏捏一時想不出什么好的措辭。

“就是……我怕我弟知道那啥就……”

“你弟？就是那個小男孩？”沈嘉良不解，說：“為什么怕你弟？”

“就是怕我弟給我爸媽說……不是就影響不太好吧。”唐苒結結巴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唐苒，你什么時候……成了個結巴。”

“我，我不是結巴啊。”唐苒辯解道。

這次沈嘉良沒搭腔，電話那頭也沒了聲音。

唐苒還以為他那邊信號不好，掛了電話，緊接著就傳來了句。

他說，“唐苒，你該不會是怕你弟誤會我們的關系，然后告訴你爸媽之類的吧？”

此話一出，唐苒剛要邁出的腳步瞬間收回，愣住了原地。

她淡抿了下唇，欲言又止。

沈嘉良本來是想當個玩笑話說出來的，但不知怎么地，說出口的話就變了味兒，再加上唐苒半天都沒出聲，沈嘉良意識到自己玩笑開過了，想找補些什么。

“哈哈，你應該去寫小說，這么好的腦洞不用可惜了！”唐苒試圖緩解沉重的氛圍。

沈嘉良沒說話，視線停留在那輪有點不完整但皎潔的月亮上，眼眸深邃，笑著搖了搖頭，順著她的話接下去，“是啊，我的確有這個潛質。”

唐苒：“我就這么一說，你還真當我夸你了。”

沈嘉良挑眉，“那可不，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夸我的話一律當真。”

氣氛算是緩了過來，但還有點怪怪的。

唐苒耐不住了，隨意捏造了個要輔導唐子凡功課的下三濫的理由匆忙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