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苒跑到教務處的時候,賈瑩早就到了,趴在茶幾上寫檢討,光著腳,高跟鞋不知去向。
唐苒推門而入,屋子里沒有人,教務處的老師可能都去打飯了,唐苒沒想太多,和賈瑩打了個招呼,挑了塊空地,從包里拿出筆,紙。
“你寫多少了?”唐苒看著坐在地上的賈瑩問。
“剛寫,估計有兩百字吧才。”賈瑩連頭都沒抬,覺得腳有些麻,就換了個姿勢盤著腿繼續寫。
“你鞋子呢?”唐苒見她光著腳,外面這種天氣,屋子里也冷嗖嗖的,地板都有些發涼,唐苒沒敢像她一樣坐地上,她是怕冷的。
“哦,那個光頭給我收了,說我違反校規。”想到這兒,賈瑩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知道嗎光頭每次說話的時候,我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他的頭上,還tm是反光的哈哈哈!”
光頭是教務處的主任,原來是個老師,后來當老師當煩了,就來教務處當主任了,唐苒聽歷屆畢業生說,光頭原來不是光頭,剃頭發是他告別一段感情的方式,等什么時候有新進展了,他就不當光頭了。
唐苒當時就覺得,這告別感情的方式真獨樹一幟,不愧是一中的教務主任。
唐苒也跟著賈瑩笑出聲,她突然發現,這個人也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只是有些叛逆罷了,唐苒和她從來沒打過架,只是口頭爭執而已,但被傳她倆是一中死對頭,唐苒懶得解釋,大家也就這樣認為了。
“那你穿啥?”唐苒問,總不至于光腳吧。
“你別管了,我一會兒悄悄拿回來就行了還能咋滴!”
“唉你快寫吧一會兒光頭回來了就完了!”賈瑩見她遲遲不動筆,擔心她寫不完,催促道。
“哦。”唐苒回應。
她一點都不擔心檢討寫不完,她寫東西很快,而且這東西和小說不一樣,無需大腦思考,只要把那些保證都寫上,再加一些悔過的詞語,夸大其詞也沒關系,最重要的,是老師要在檢討書上看到你的誠意,這也是唐苒這些年寫檢討積累的經驗。
這玩意,心領神會,不外傳,而且賈瑩肯定也是寫檢討寫太多,經驗比唐苒要豐富得多,看她那飛快的筆速就知道了。
四千字,不多不少,正好一小時,唐苒停筆的時候,賈瑩還在奮筆疾書,她嘆了口氣把東西交給打完飯回來的光頭,光頭帶著懷疑的目光審視了幾眼,還算滿意,只說了句:“下次別讓我看到你了。”
就放唐苒走了。
唐苒背上書包,調整好帶子,走過去敲了敲茶幾,對賈瑩小聲說:“你快點吧。”
賈瑩有點煩,招招手讓她走,留在這兒礙事。
唐苒眼尖,瞥見了賈瑩的高跟鞋在一堆紙箱中間放著,還挺顯眼的。
她瞅了瞅光頭,吃完飯正閉目養神,耳朵里還塞著一對耳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唐苒瞅準時機,躡手躡腳走過去,一只手勾起放在地上的高跟鞋,光頭沒發現,唐苒大膽的把手放在光頭面前晃了幾下,心里偷著樂。
鞋子物歸原主之后,唐苒才走出教務處。
操場上,余曉楠到處找不到唐苒,去了趟教務處發現她人沒在,又去食堂逛了一圈,人太多沒找著,繞著繞著就到了操場。
除了上體育課,余曉楠幾乎不在操場活動,她覺得是在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她就可以多看幾本小說了,運動什么的等下輩子吧。
她左顧右盼,也沒發現唐苒的身影,倒是發現了另一個人。
籃球場上,男生舉起球,對準籃球框,用力往上一拋,不偏不倚,正中球框,余曉楠沒想到,肖孟洋籃球打得這么好,看他清瘦的身板,不像是很會運動的人,但事實在她意料之外。
“肖孟洋!”余曉楠跑了過去。
肖孟洋彎腰拾起球,聞聲抬頭,隨即眉笑眼開,向來人招了招手。
余曉楠跑過去,馬尾辮一顫一顫的,雖然是冬天,跑起來之后身上一陣灼熱,余曉楠的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小汗珠緊湊著,臉頰也微微泛紅,一雙含笑的眸子十分動人。
“肖孟洋,你在這兒打籃球啊?”余曉楠明知故問。
“嗯,你呢,吃過飯了嗎?”肖孟洋笑了笑,問。
“沒。”余曉楠搖了搖頭。
“那要不……我請你吃飯吧。”肖孟洋單手拎著書包,另一只手挎著籃球,往外面走。
“啊!不用……”余曉楠剛想拒絕,又轉念一想,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啊,她從來沒和一個男生單獨相處過。
“嗯,好啊。”余曉楠咧開嘴笑著點點頭。
肖孟洋把球放回操場上的小儲物室里,兩人不緊不慢,有說有笑的朝食堂方向走。
這就是沈嘉良出小賣部之后看到的場景,他沒有過多驚訝,肖孟洋這種類型是個女孩都會對他很感興趣。
那倆人連看都沒看到他,男生在手舞足蹈的講段子,女生很配合的時不時笑笑,伴隨著校廣播站悠長緩慢的鋼琴曲,很美好和諧的場景。
沈嘉良買了面包當做午飯,撕開包裝后把塑料紙扔進垃圾桶,轉身進了電話亭。
來用電話的學生很多,一眼望去,電話機前站滿了人,沈嘉良只好選了一個快打完電話的女生,站在她后面排隊。
女孩捏著電話,聲音有些沮喪的問:“媽媽,你真的不來嗎?”
似乎是得到回答后,女孩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失落,但很快又擠出笑容對著電話那頭說:“媽媽,明天是我生日你沒忘吧,爸爸還說要給我買蛋糕呢哈哈……”女孩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的一句在沈嘉良聽來更像強顏歡笑。
有誰會不想自己的生日有爸媽的陪伴呢,至少在沈嘉良看來,是這樣的。
沈嘉良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女孩的電話也打完了,只不過,掛了電話后她還一直站在電話機前,低著頭,身體一顫一顫的。
沈嘉良聽到了抽泣聲,但又不太確定,女孩的聲音極小,好像是生怕別人聽到似的。
過了會兒,女孩仍舊沒有要走的打算,沈嘉良有些急了,低頭看了眼手表,還有十分鐘就是宿舍關門時間了,他猶豫了很久,走上前一步,問:“同學……你沒事吧?”
聞聲女孩緩緩抬頭,轉身繞過沈嘉良要離開,始終低著頭。
沈嘉良叫住了她,說:“你的電話卡。”說罷他手指了指還插在電話上的卡。
女孩這才頓住腳步,抬手將卡抽出來,路過沈嘉良的時候,臉色漲紅,小聲說了句:“不好意思。”
就沒再停留,只剩沈嘉良一人站在原地。
沈嘉良沒看清她的正臉,但女孩經過他的時候,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很清爽,說不出來是什么。
等她走后,沈嘉良才開始他的正事,打電話問候他小叔。
電話響了幾聲,才被人接起,熟悉的聲音傳來:“喂,您找誰?”
沈嘉良用學校里電話打的,號碼和他手機號碼自然對不上,所以對方問這一句實屬正常。
“是我,沈嘉良。”沈嘉良說。
電話里,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沈嘉良便問:“裴超,你現在在哪?”
裴超是他小叔的名字,他一直覺得,這名字取得太敷衍了,對不起裴超那張還算英俊的臉,就連裴超本人都這么認為。
“你小子,有這么叫長輩名字的嗎?”裴超笑著打趣他。
“呵呵,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不是應該習慣了嗎?”沈嘉良反問,嘴上掛著笑。
他覺得,轉學來一中之后,這還是頭一次他覺得這么輕松,什么壓力都沒有了,大概也只有裴超有這種超魔力吧,只有和他待在一起,沈嘉良永遠不會覺得無聊。
“唉,你小子上學上的咋樣啊,你要是不好好學習我就跟你媽告狀啊……”裴超假意威脅道。
“不用你管。”沈嘉良頓了下,說:“她也管不著我。”
“她”指的是裴琳,沈嘉良的母親,這個在他還在牙牙學語的年紀就丟下他不管的女人,又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把他接回了身邊。
“你別這么說嘛,你媽還是很關心你的……”裴超察覺到,想著先安撫他。
沈嘉良不領情,輕笑一聲:“關心?我沒看出來。”
就連轉學手續都是沈嘉良自己一個人辦的,而裴琳全程沒有出過一次面,除了把他送回新家的那天,她去一中接了他。
“算了,不和你說了,我這邊還忙著呢!”裴超說。
“等下。”沈嘉良說:“我周末去你那里住。”
“別!你可別,我這兒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啊……”裴超連忙拒絕道。
說完這話,他順便打量了下他這個“小廟”,一室一廳,是真挺小。
“我沒問你。”沈嘉良淡淡開口:“我是在通知你。”
“哎你小子……”裴超還想說他幾句的時候,電話那頭就沒了聲響,傳來“嘀嘀嘀”的聲音。
沈嘉良掛斷電話,抽出電話卡,長腿一抬回宿舍去了。
……
海大附近的學生公寓里。
裴超盯著早已黑屏的手機,傻了眼。
這小子……現在敢掛我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