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筱見過的玉雕師不少，也多次見到過他們工作時的景象。

然而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像葉凡這樣，如此隨意如此兒戲，完全不是玉雕師做派。

要知道，雕玉是精致活，大型的玉雕是這樣，小型的玉雕，就更加，要小心翼翼，完全容不得半點輕忽。不然，完整的玉料，就出現瑕疵，很可能，直接報廢掉。

楚筱不完全是心疼玉料，能拿來讓葉凡試刀，就說明她捧著的預料，價值很一般。在不知道，葉凡手藝高低的情況下，她也沒有那么大的膽量，拿高級玉石出來。

若是葉凡水平高也就罷了，倘若他手藝太差，那可就不太美妙。

她真正擔心的是，葉凡如此肆意輕狂的舉動，會不會誤傷到她，刻刀的鋒銳程度，想想都很可怕。

“現在該怎么辦？”楚筱被葉凡的舉動嚇住，一時間，慌了神，有些拿不定主意，是直接喝止他，還是把手中玉料丟下退走以防萬一？又或者，是做點別的什么？

如此慌亂的心神，也讓她無法關注到，葉凡具體操作。

也只有陳誠主意到了，葉凡的手很穩，沒有絲毫顫動，換了他，都未必做到這點。雖然只是握著刻刀，但陳誠卻覺得，葉凡手中力量超越千鈞，充滿了力之美感。

尤其，葉凡揮刀出手，在空中劃出了，極其玄妙的軌跡，很是有些行云流水韻味。雕玉是很費力的事，尤其像葉凡這樣，只以刻刀為工具，難度更是飆升到最高。

但是，陳誠看葉凡的舉動，卻完全不像是受到阻滯的模樣，仿佛舉手抬足般輕松。也是陳誠不知其中內情，要不然，他絕不會只是像現在，微微動容，必定驚駭。

事實上陳誠大部分注意力，都被葉凡身上忽然冒出的氣度，深深吸引，對其他的，才會出現下意識的忽略。

“他似乎真的是雕玉大師？”陳誠仍舊是，有些難以置信。可是發生在眼前的這幕，卻讓他無力反駁。這種矛盾感覺，是他從沒有遇到過，實在是有些無法調和。

此時他心中還存了幾分疑慮，畢竟還沒有見到，最終成品，萬一葉凡只是耍帥呢？

“好了。”忽然，葉凡收了手，讓還在猶豫的楚筱輕呼口氣，又出現了片刻怔神。

“好了，什么好了？”楚筱感覺有些迷茫，雖然她已意識到，葉凡這話代表意思，但固有閱歷見識，卻又讓她排斥這可能。能在這么短時間，完成雕刻，可能么？

哪怕真正的玉雕大師，可能都做不到這點。他們花費的時間，絕對要比葉凡更長，而且，是長了許多。工作時間長短，似乎也代表了，他們在作品中灌注的精力，以及作品的完成度。

如果是流水線玉雕師，會為了，做出更多的玉雕作品，有意識地，不斷縮短時間。相應的，作品完成度不很高，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價值大打折扣，暴殄天物。

等階稍高些的玉雕師，已經度過了，用數量取勝階段，對每一件作品，投注精力。出來的作品，自然也就要好上許多。甚至有厲害的玉雕師，其手藝就價值千金。

雖然沒有細看，但楚筱，已經把葉凡，劃歸到不入流玉雕師，熱情也就少了許多。

“奇怪，我怎么沒感覺？”但還是有讓她困惑的地方，她捧著玉料，卻完全沒有，感應到葉凡落刀動靜。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感覺到，有另外力量，著落玉料上。

當然，楚筱最為慶幸的，是她總算用不著，繼續忐忑，從可能的危機中擺脫出來。

明白了這點，其他所有，都是次要的。

“刻刀不錯，什么價位？”葉凡身處正面，清楚看到，他所雕刻出來的具體景象，很是滿意。但或許他正沉浸在，自身真的掌握了雕刻技藝這個事實，反應平淡。

就好像，雕出這樣的作品，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要是雕不出，反而有些不正常了。

“……五千。”雖還有些沒回過神，但楚筱還是迅速回答道。這個價格有些偏高但物有所值。相比市面上賣的刻刀，這是琢玉坊所設計定制，是由名匠精心打造。

原本，這樣的刻刀，是不會輕易拿出來售賣，只在內部圈子，私下里，進行流通。

“我要了。”葉凡真心對三柄刻刀滿意，也就沒有討價還價。

“啊？哦。”葉凡如此干脆，讓楚筱已想好接下來要說的話，都直接，堵了回去。好在，這些刻刀，本也是拿來賣的，倒不會因此，就讓她感到為難，出現反悔。

隨后，葉凡和陳誠，又在楚筱帶領下，回到了店內，并順利完成轉賬，就此離去。

目送兩人離去，楚筱本想著，去看看，葉凡的作品究竟怎么樣。但是，很不巧的，又有一個旅游團出現這里，讓琢玉坊又變得熱鬧，十分忙碌，她也就無法抽身。

和其他的店員一起，加入到，十分頻繁的交易中去。

“反正，應該不會好到哪去。甚至有沒有完成雕刻，都成問題。”楚筱如是想道。她邊應付著眾多顧客，邊仔細回想著葉凡的舉動，愈發覺得，是表演成分居多。

“年紀輕輕的，不學好。”楚筱恨恨想道，卻忘記了，她也沒比葉凡大到那里去。

“呼！”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店里的顧客，總算散去，楚筱才有時間，喘了口氣。而經過這段時間醞釀發酵，他對葉凡作品的好奇心，更是到達頂點，很是急切。

索性，她也不再耽擱，和店里其他同事，打了個招呼，然后急匆匆地，溜回后院。她先前離去時，隨手把那塊玉料，放到院中的桌上，她剛走進后院，就又見到。

“啊！”楚筱忽然驚呼，陷入呆滯，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桌面上玉料，神情復雜。快步走上前，仔細看看，確定沒有看錯后，她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羞慚不已。

此前，他內心深處，已經給葉凡打上了“新手、耍寶”各種各樣標簽，可現如今，她才真正地發現，自己錯得，有多么的離譜。如果他所見到是真的，那么葉凡，絕對是玉雕大師，如假包換。

經過三番五次檢查，楚筱總算確定，這塊玉料，正是她隨手挑揀出來，并無替換。這也就排除了，葉凡與陳誠，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趁她不注意，掉包的可能性。

盡管她更加希望，真正的答案，是這個。然而可惜，所有的事實，都讓她不得不正視眼前的事實。葉凡不僅會雕玉，而且是個大師，是真正的大師。手段之高明，超出她的想象。

簡直可以稱得上，神乎其神。尤其，楚筱親身體驗，看到整個過程，更為之駭然。其他玉雕大師，或許也能，雕琢出眼前這般作品。然而，他們需要花費的時間，絕對會長得多。哪里會有，葉凡揮手而就的風采。

想到，竟然和有著如此精湛技藝玉雕大師失之交臂，楚筱，心中有說不出的懊惱。

“早知道他是玉雕大師，說什么，也要讓他留下聯系方式。”楚筱忍不住跺跺腳，小心翼翼卻又迅速地放下玉料，轉身就朝著外面奔出去，希望能夠挽回這失誤。

“哎喲！”急匆匆的楚筱，并沒注意到，轉進內院的身影，直接，一頭撞了過去。然而，她并沒有撞到來人，而是被眼疾手快的來人，伸出蒲扇大手阻住了去勢。

來人，正是和葉凡有過一面之緣，且以高價買下葉凡開出玉料的，玉雕大師楚銘。同時，他也是這間琢玉坊坊主。

“多大人了，還這么冒冒失失的。”看著驚魂未定的楚筱，楚銘覺得腦瓜仁生疼。楚筱是他大哥的女兒，卻沒有，學到他大哥的半分穩重，可沒少讓家里人操心。

倘若只是如此那也罷了，可讓楚家人最為想不通的，楚筱，居然對玉雕動了心思。明里暗里她不止一次，纏著楚銘，要跟著楚銘學習玉雕，雖被駁斥但從未放棄。

為此，楚銘可沒少被他的大哥埋怨，認為是他影響到楚筱，讓他蒙受了不白之冤。天知道，楚筱什么時候生出這想法。但可以肯定的是，楚筱這樣和他全無干系。

然而，讓楚銘沒想到的是，也不知楚筱怎么說動家里人，讓他們同意，來琢玉坊。后來他才知道，楚筱是以放棄成為玉雕師，講的條件，讓家里人，沒有再阻攔。

否則，還不知道，楚筱能鬧出什么樣的動靜。只不過，楚銘覺得家里人太過天真。事實也是如此，來到琢玉坊后，楚筱可沒少往他的工坊跑，攪得他十分不安寧。

“大師，大師……”被楚銘攔住，楚筱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

“你想說什么？”楚銘有些無語，不知楚筱，又在鬧騰什么，這哪里有什么大師？

楚筱很難說清，索性拽著楚銘走到了那塊玉雕面前，指了指，示意楚銘自己去看。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楚銘見到那塊玉雕之后，傻了眼，整個人如同魔怔般。

眼神，更是變得狂熱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