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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話 踏遍天南人無蹤(中)

天上猜測道:“你父母耕田勞作,所以落下腿疾?”

“或許有這原因,可更多的是因為,爹也曾和我一樣,沒有天賦,卻希望上天眷顧。他的腿就是在那時開始疼的吧。可哪怕這樣,直到他與娘成親,爹娘也沒有搬離。不久后,爹娘有了我,就更不愿意搬離了。”

“他們是想在雨幕府附近的環境下,你可以擁有修道天賦?”

“嗯。可爹都沒有做成的事,我又如何能做成呢?又怎能不管不顧地讓自己遭罪,也讓爹娘身心一同遭罪?這樣哪怕有一天我能進入雨幕府,那也不是我的心愿,我的心愿是讓爹娘風風光光,就如同那個同村的女孩被雨幕府收入門下時,他的爹娘無比風光一樣。”

“我知道了,現在,我們先將你父母埋葬,好不好?”

“嗯。”

于是一大一小二人外加在旁蹲望的天相,一同將傅志恒父母埋葬。而后,傅志恒跪在墳前,扣滿一百個響頭后,轉向了天上,又磕頭道:“叔叔,您能教我道法嗎?”

“我的道法不適合你,可我會幫你,我會帶你拜訪遍九牧九城,直到你找到合適你自己的修道之路。”

“真的嗎?”

“真的。”

“叔叔,那他們呢?”傅志恒指向天魔的三具尸體道。

“你想怎么樣?”

“我想若我們不埋葬他們的話,恐怕就要睡在荒野了。”

此言真出天上意料,便反問傅志恒道:“你不恨他們嗎?”

“恨歸恨,可他們已經死了,何況他們殺害別人,就像海里的大魚吃小魚一樣吧,他們不會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

“這些是誰教你的?”

“是我爹娘教我的。”傅志恒昂起頭說了一句,講起往事:“從前我養過一只小兔子,可在養了許久后,被蛇吃掉了。那時兔子已經很大了,蛇吃下它不能移動,被我發現了,我想救小兔子出來,于是拿起鋤頭把蛇打死,又用剪刀剪開了它,可還是沒能救下小兔子。然后,爹娘知道了這件事,告訴我這些道理,最后讓我把蛇好好埋了。”

“嗯,是應該把他們埋了。可他們的功法很奇特,我此時也不知道他們尸體上有沒有帶著血毒,最好是火葬,以免害了他人。”

“只要不是讓他們睡在荒野就行,我聽叔叔的。”

“屋子里還有你要拿走的東西嗎?”

“沒了,爹娘給我的都在我的心里。”

天上點了點頭,喚出天劍,而后雙手握住劍柄,再一分開,天劍一分為二,一柄耀黑,一柄銀白,左右齊劃,木屋盡散,堆去尸體上,紛紛燃燒,只留下一塊丈高木板在原地,天上將其插在墓前,親自在其上鄭重莊嚴刻“長者傅氏夫婦之墓”,而后深鞠一躬,這才道:“走吧,先從原睦邑找起。”

“那我幫叔叔抱著它吧。”傅志恒指著小天相道。

天上試著將天相交給他,可天相卻不愿意,只好道:“他還是有點怕生好像。”

“總有一天,他會不怕我的。”

踏上西行之路,天上問:“剛才那小姑娘就是你說的同村的姑娘嗎?”

“嗯,她叫水芍藥,我們曾是鄰居。”

“她剛才好像說了她跑得慢了的話。”

“事情是這樣的。十幾天前,爹娘在伊水田邊勞作時,發現了昏倒在水邊的他們。便把他們帶回了家。十幾天來給他們喂吃喂喝,今天終于醒了,可一醒來,明明吃的就在他們眼前,可他們仍要吃的。原來他們是要吃肉。爹娘這才猜到他們就是傳言中的惡人,為了安撫住他們,只好說,他們需要食材。趁著三個惡人出去尋找食材,父母讓我去城里報信,并對我說,不管發生什么,他們都會在我身邊,讓我不要害怕。我急急跑去城里,找到水芍藥,讓她趕緊帶人過來。等她去城主府找人時,我放心不下爹娘,便率先回來。可回來后,就看到他們倒在地上。”

天上心道:“雨幕府為了功勞而勾心斗角,才使無辜好心人反遭惡報。”

“叔叔,好心是不是不會有好報呢?”傅志恒果然問了出來。

“當然不是。只是不管好報還是惡報,都是個姑娘家。”

“這和姑娘家有什么關系呀?”

“姑娘家,縱使有所約定,也總是姍姍來遲,所以你要有一些耐心。叔叔保證,你會得到好報的。”

“沒想到叔叔你這么有趣。”

一路說著話,不覺到了重山下的路口,天上往上看了一眼,見這條山路直上重山,而山路盡頭,正有一個小姑娘坐在那,傅志恒道:“叔叔,那小妹妹怎么一個人坐在那?”

天上也有不放心,便沿路而上。豈料還未走到小姑娘身邊,就感一道凌厲目光壓來,抬頭望去,不知何時,小姑娘旁多了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這一發現,喜得天相“嗚嗚”直叫,天上道:“她并不是朱姑娘。”天相耳朵瞬間又耷拉下來。

“這位兄臺,來重山有事嗎?”那女子遠遠開口。

天上一驚:“好雄渾的道力。”忙回:“我看那小姑娘一人坐在那里,所以來看看。”

“可我看你東張西望,顯然不是只來看看。”

“我在找一件東西而已。”雖然被告知此間隕石已無,可既然路過,天上怎能不試著找尋?

“看你認真的樣子,那東西一定很貴重吧。很遺憾,重山上并沒有貴重的東西。”

天上點了點頭,正欲沿路回返,又聽那女子道:“你懷中的幼獸,我挺感興趣的。”天上猛然警惕:“怎么個感興趣法?”

“他身上的氣息似乎和我的兩個朋友很像。”

“你的朋友?”

“你不相信?我要是想從你那奪走幼獸,并不困難,所以你還是放下警惕吧。我只想問,你是怎么與幼獸相識的?”

天上正欲實言,忽見天相豎起耳朵看來自己,想起如今的天相似乎已能聽懂人言,將天相放下,讓它去溪邊喝水,這才道:“他的父母在北地雪山受傷了,所以托我照顧他。”

“誰打傷了他們?”

“近來忽然出現在九牧的惡人。”

“你在撒謊!就憑幾個天魔斥候,怎么可能傷得了他們,更別說……”女子看了一眼幼獸,“逼得他們拋棄孩子”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天魔斥候?你知道天魔的事?”

“也是幾月前才聽說。據說有幾個天魔斥候消失無蹤,我在猜想,該不會是你吧。”說著,那女子身后便升起鸞鳳虛影。

“你是圣獸?”

“本大人朱鸞鳳。”

“朱鸞鳳大人且慢,我有足夠的證據表明我不是天魔。”情急之中,天上也就顧不得他和朱鸞鳳到底誰更“大人”一點了。

朱鸞鳳望了早擋在天上身前的傅志恒一眼,又見幼獸對眼前人舉止親切,心中暗道:“小男孩肯護他身前,幼獸對他的依戀非同一般,他該不是說謊之輩。”撤回功法,自如之態猶如反掌,輕道:“那就拿來吧。”

天上忙將傲雪門門主令扔了過去。

“看來你和冰雪門關系匪淺,應該值得信任。若是早來一個時辰,或許就可以見到冰雪門的人。”原來朱鸞鳳身邊的小姑娘正是前不久剛有名字的夕然,而大約一個時辰前,夕然就是在這里送走了陳靈玉、木瑾和若雪。她坐在這里,就是在看著剛剛消失于東北的馬車背影。

“說吧,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一顆隕石。”

“隕石?你也在找隕石?大半年前,我救下這位小姑娘時,也有天魔在這附近尋找隕石。隕石里莫非藏著神兵利器嘛?”

“嗯。”天上看了眼遠處的天相,再問:“朱鸞鳳大人,你既然是圣獸,那應該知道翠陸吾和玉貔貅吧,能不能幫我將幼獸還給他們。”

“我和他們并肩為戰多年,當然知道,可我也在找他們。自天之殤后,他夫婦就失蹤了。”

“那您能設法聯絡到他們嗎?”

“早在很久前,我們就讓圣獸、異獸在幫忙尋找,你如果并不著急的話,就在這等幾天,到時,我們可以帶你去北地平原一趟,看看他們回來沒有。你看怎么樣?”

“為何要等幾天呢?”

“應龍和玄武兄還沒有回來,等他們回來,讓玄武兄陪著小夕然,我和應龍也好放心離開。”說到這,朱鸞鳳望了眼身邊的夕然:“總不能她讓又一個人呆在重山吧。”夕然曾有一段時間是一個人呆著,三圣獸也曾想找個荊棘門弟子來陪她,可夕然不愿意,所以三圣獸在荊棘門那段時間,都是夕然一個人呆著。當時因為三圣獸就在荊棘門,離重山并不算遠,所以保護夕然的屏障足以存在。可后來,三圣獸各要離開,只好托冰雪門三位姑娘相陪保護。這三個月,夕然已經習慣了陪伴,所以就很難再適應孤單了。

“那就打擾了。”說罷,天上問:“我一路聽聞,是您幫雨幕府除去‘花曾香’的天魔女斥候,此事可屬實?”

“嗯。她們好像叫什么哭、慟、愧、悔。我花了一月時間找到她們,可就在重創她們將要處決時,雨幕府城主趕來攔住,說什么要為死去的城民祭奠,便將天魔帶走了。”

“您找到她們時,只有四個斥候嗎?”

“只有她們,小嘍嘍一個也不見。不過,郁城主說剩下的天魔雨幕府足以應付,我便離開去了海慕濱。”

“那海慕濱附近的天魔呢?”

“他們功法一出,狂風大作,呼吸不暢,飛沙揚塵,按冰雪門傳來的消息,應該屬于塵遇風吧,業已被我們火葬。”

“那冰雪門來人有沒有說,極沐寒外的天魔斥候是屬哪一個護法?”

“是血斥候的‘血刻骨’,雖然冰雪門盡出弟子,可還是逃走了兩個斥候。”

正說著,重山以西忽然風云齊聚,不一時,一個金色身影落了下來。朱鸞鳳上前道:“應龍,你怎么才回來,害我擔心。”

“原睦邑沒能進去,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圈,殺了十六個天魔嘍啰,可卻沒有發現任何天魔斥候的蹤跡,便去了駐暮城,最終,被跑了一個天魔斥候,我追了一程,竟也沒有追到。”

天上近前問:“應龍大人,您所見的天魔使用什么功法?”

金應龍觀望天上一回,問朱鸞鳳道:“阿朱,這位是?”

“他是冰雪門的朋友。”

金應龍這才回:“所用功法雷電交錯,其聲震耳欲聾,我眼睛不太好使,所以在戰斗中,很大程度依靠聽聲辨位,這才使逃了一個斥候,四個嘍啰。”

朱鸞鳳對天上解釋道:“在上古之戰中,應龍曾中魔煞之毒,是以眼睛幾近失明。”再問金應龍:“那逃走的天魔必定身受重傷吧。”

“還是阿朱你了解我,料想現在任何一個入室弟子都足以對抗他們。不然我怎敢回來?”說罷,金應龍關心問:“玄武兄還沒回來?”

“還沒有。按理,荊木邦的天魔已被勝美小妮子除去,他只需去永牧州一城,怎么反倒回來晚了?”

“我們再等三日,如果還未回來,我就去永牧州一趟。”

幾人便在重山歇息,二圣獸也將傅志恒的事詢問了一遍,天上據實已告,二圣獸有感有嘆,感傅志恒之父母教子有方,傅志恒孝心可嘉,嘆雨幕府貪圖功勞,牽累無辜。

等了三日,還是不見青玄武蹤影。金應龍、朱鸞鳳不能穩坐,便要前往去尋。

天上道:“金應龍大人,天魔的事在下也分外掛懷,能否與您同去?”

“既然兄臺要去,我豈有推卻之理。”

聽了這話,天相“嗚嗚”幾聲,舉起前爪搭上天上衣衫,示意自己也要去。天上道:“大哥這次去是為了對付天魔,你跟去的話會有危險的。”說罷,對朱鸞鳳道:“朱鸞鳳大人,勞煩你照顧天相幾天。”便試著將天相交給朱鸞鳳。

朱鸞鳳穩穩接過,說來奇怪,這次天相卻沒怎么反抗。

天上心道:“莫非是因為朱鸞鳳曾與天相父母久處?”再對朱鸞鳳道:“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你是想讓我試一試這小娃娃是何道心?”

“正是。”

“我會幫他測試的。”

等天上安置好一人一獸,金應龍化作一條金色燦然的龍,道一聲:“請上來吧。”

天上躍上龍背,與金應龍望永牧州而去。行了一日,便到南城外。金應龍化回人形,與天上步向城門處。天上望向城樓之上,那里雕刻一只玄武圣獸像,便問:“永牧州怎會有圣獸雕刻?”

“是四象陣法,東西北三門分別是白虎、朱雀、青龍。”

正說之際,城門處的四玄門弟子趨來迎接:“金應龍大人,您來了。”弟子們早在剛才就看到圣獸原形,是以知道。

“嗯。青玄武大人呢?”

“青玄武大人三月前就來了,期間幫四玄門除去了十三個天魔嘍啰,可天魔斥候一直隱跡未出。近來,四玄門入門弟子有不少慘死于尋找天魔的路上,因此,門主不再讓弟子隨意出去。可就在幾天前,與良穆都接壤處的村莊傳來消息,有幾個怪模怪樣的人出沒,青玄武大人聽說之后,便和門主他們立即趕了過去。大人不如先去城中歇息,料想青玄武大人馬上就會回來。”

“嗯,也好。”金應龍答應一聲,正要進城,卻被天上攔住:“大人,我總覺不妥。”

“有何不妥?”

“天魔要想隱跡不出,怎么會被發現?北地可是熄滅煙火數日,才得以發現天魔蹤跡。”

金應龍沉吟一番,道:“是這道理。當時我尋找他們都很困難,最后不得不使出‘空谷傳音’。這么看,天魔是故意暴露行蹤。”

“很有可能。在下冒昧一問,這空谷傳音是什么功法?”

“是龍鳳一族對生命之力的特殊運用,將生命之力加于聲音之上,便可查看百里范圍內的生靈。”

“大人是說青玄武并不會空谷傳音?那若是青玄武大人去了之后,天魔已揚長而去,他若要找,又當如何?”

“若是玄武兄真要尋找天魔蹤跡,可以用‘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

“是青玄武在生命之力上的特有造詣。是與一定范圍內的生命共同呼吸,便可嗅到這些生命曾經嗅到的氣味,因此可以確定天魔蹤跡。”

天上忽覺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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