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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打鐵鋪子

“有那個什么叫‘嫌疑人’了嗎?”趙棣問道。

簡清低頭道,“請恕賤民無能!”

趙棣并不相信,但他沒有催促,只問簡清,“多久能夠破案?十天?”

十天?十天之后所有證據(jù)搞不好都湮滅于滾滾紅塵了,簡清有點鄙視趙棣,這么一個刑法系統(tǒng),也真是醉了。但她不是那種一心想在上峰面前表現(xiàn)的人,自己心里對案情進展有數(shù),也懶得跟他多言。

“殿下,請問還有什么疑問?若無,賤民要去查案了。”

“查案?到弄玉樓去查案?”趙棣似笑非笑,簡清低頭往后退了兩步,見趙棣沒有再說,她轉身離開。

靈丘縣巴掌大一個縣城,有兩個鐵匠鋪。一個在縣城東面當頭一間,臨主街,生意比較紅火,十里八鄉(xiāng)的農(nóng)具都從這里買,也常有人拿來回火重煅。

鐵匠鋪隔壁是一家賣肉的,因為嫌鐵匠鋪這邊的火星子大,聲音嘈雜,兩家關系很不好,經(jīng)常扯皮。但一個是打鐵的,一個是殺豬的,兩個人勢均力敵,誰也奈何誰不得,一直僵持,牛二他們沒少來這邊勸架。

鐵匠鋪與肉鋪合用一堵墻,靠東面沒有墻,南北都開了門窗。人若站在街上,隔著門窗,里邊的情況一覽無余。

屋子正中間放著一個大火爐,爐邊架著一個風箱,風箱一拉,風進火爐,爐膛內(nèi)火苗直竄。過了一會兒,乒乒乓乓打鐵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大冷的天,打鐵的壯漢穿了一條牛鼻子褲,腰間扎一條黑漆漆的腰帶,留了快半米長。這人赤著上身,一手拿火鉗,一手掄大錘,火鉗夾著一截鐵塊,一半燒得通紅,另一半呈黑色。

這塊鐵應該還處于清理雜質階段,所謂千錘百煉,便因此而來。反復煅燒捶打,雜質飛濺出來,最后留下來的才是真鋼好鐵。

簡清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火爐里的熱浪朝外撲過來,烤得她身上暖烘烘的。不遠處的城墻底下,站著執(zhí)戈的甲士,發(fā)生命案之后,現(xiàn)在靈丘縣城里,只準進不準出,里外人不允許有任何接觸。

“有事嗎?”打鐵的漢子要休息一下臂力,將那塊鐵扔進了爐子里,撩起了那半米長的褲腰帶,往臉上擦了一把,朝門口走過來。

拉風箱的徒弟停了下來,歪著身子,露出一張高原紅的臉膛朝簡清看過來。

“貴叔,幫我瞧瞧,這是您的手藝嗎?”

打鐵漢子名叫李貴。

簡清將那柄兇器拿了出來,雙手托著,送給打鐵漢子看,她的目光朝屋里的墻上掛著的鐵器一掃,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李貴正要拿起匕首瞧瞧,簡清遞了一塊帕子過去,“貴叔,不瞞您說,這是殺人的家伙,您手上有汗?jié)n,鐵屑之類的,若是沾上了,會給您帶來麻煩,您將就墊一下!”

李貴從善如流,墊著帕子握住了匕首柄部,舉起來,迎著外頭的光看了一會兒,“這不是我的手藝,這鋼是好鋼,我打不出這樣兒的來。”

他說完,拔下了一根頭發(fā),當著簡清的對面,往刀刃上一吹,表演了一把傳說中的吹毛斷發(fā)。將刀重新還給了簡清后,李貴二話不說便進去了。

簡清走遠,打鐵鋪里,風箱再次呼哧呼哧地拉了起來,坐在風箱旁邊的徒弟沒有忍住心頭的疑惑,“師傅,那短刀是不是右后街那家的?”

漢子朝徒弟瞪了一眼,“拉你的風箱,都拉了幾年了,還掌握不住火候,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他這里只打農(nóng)具,打不出那樣精巧細致又鋒利的刀刃來。右后街那位,十多年前從外地來的,在這靈丘城里,占的地利雖不好,但生意一直不賴,跟他的手藝好,有很大的關系。

“這柄短刀是我打的。”

右后街的鐵匠鋪,規(guī)模和前面一家差不多,不過,墻和屋頂都要更加破敗一些。

老板是個看外貌五十多歲的老者,常年重體力勞動,身形消瘦,腰有點直不起來。他穿了一身短揭,花白頭發(fā)挽了一個纂兒在頭頂歪歪扭扭地晃著,腰上扎了個圍裙,一腳跨出門外,一腳站在門里,邊用圍裙擦手,邊和簡清說話。

“那您可否記得,當時是誰找您打這柄短刀的?”簡清問道。

老者皺眉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起來,“這就不記得了,老朽不識字,也不會記賬。做的是錢貨兩訖的買賣,這屋子里,有長刀,長劍,短刀,短劍,長槍,馬槊……,誰給錢我就賣給誰。”

簡清看到墻上掛著一桿四米左右的馬槊,較之長矛,其刃部增長且制成兩刃,尾部裝有鐏,起配重作用。

俗話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馬槊其實就是一種加強版槍,不但長短適宜,輕重趁手,槍身還需要有良好的柔韌性,制作一柄馬槊,最起碼要三五年。

因此,一桿好槍用一輩子,甚至祖孫父子相傳。

看來,這老頭是制作兵器的高手,在這邊塞關城,當真是屈才了。

“我可以看一下里邊的兵器嗎?”簡清指了指掛在墻上的那些兵器。

老者點點頭,一雙看似混濁的眼睛里,分明透著一縷精光。這些技術精湛的老手藝人,哪怕是生活在最底層,也同樣有他們生而為人的尊嚴。

靠東北墻角放了一張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面目的桌子,桌面上包了一層鐵皮,約有半平米見方,上面擺了幾塊生鐵,還有好幾把裝了柄的短劍,與簡清手中的兇器一般無二。

不同之處在于,簡清手里這柄,刀柄上是花梨木,而眼前擺著的匕首,刀柄上是酸枝木。簡清指著酸枝木的柄,問道,“師傅,怎么這刀柄換了材料了?”

大約是這聲師傅取悅了老頭,他放下手里的活計,走了過來,再次用圍裙擦了擦手,朝簡清手里的匕首瞥了一眼,“這得看是哪里的客人要了。若是北邊的,就喜歡花梨木多些。酸枝木呈油性,太干燥的環(huán)境下相對于花梨木容易起碎紋。花梨木顏色深些,紋理較多,需要精打細磨,否則會有毛孔。”

“這批貨,就是南方的客人訂的了?”

“是的,是南邊來的客人要的。”

簡清看到桌子下面堆了一堆木頭,她撿了兩個不同紋路的看,有做成刀鞘雛形的,也有已經(jīng)削成了刀柄的,她不由得想到,這柄刀的刀鞘到哪里去了?天字間早就被她翻了個遍了,但并沒有看到刀鞘。

兇手為什么要拿走刀鞘?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刀身不具備可識別性,但刀鞘不一定。

“這刀鞘做起來有沒有什么講究?”簡清問道,她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刀鞘就跟一個人的裝扮一樣,一定會具備一些私人化的特性,正因此,這柄兇器的刀鞘肯定也很難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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