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爺爺不是很厲害的醫生么,賽佳雪突然高興道:“姐,我爺爺是醫生,超厲害的,等回來讓他給你看看,肯定有辦法的,或許在大城市的醫療水平高能治呢,還有希望呢?”
白露深知自己的情況,即使是對自己最好的治療方案——換心臟,恐怕也無濟于事,已目前自己的身體狀況,怕是很難從手術臺上下來,不過看到賽佳雪那期盼的眼神,不忍潑他冷水,微笑著答道:“真的么,那太好了,謝謝你佳雪。”
“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的嘛,姐你別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奇跡。”賽佳雪笑道:“好了,咱們現在聊些開心的。”賽佳雪和她說起南方的氣候人文特點,白露也和她說起自己在大山里小鎮的生活趣事,二女聊得不亦樂乎。
俗話說“出門看天,進門看臉。”這南方的天氣還真是三歲娃娃的臉,說變就變。白露遠眺遠方還看到有陽光灑下,這時的車外卻已經是瓢潑大雨了,從未見過此景的她很是好奇,賽佳雪笑道:“姐,好玩吧,呵呵,古詩中不是有‘東邊日出西邊雨’么,這就是了。有時候陽城可能在這個區還是陽光明媚,另一個區已經是暴雨傾盆了,我就經歷過很多次。”
白露笑道:“在山里雖然經常下雨,可這么大的雨還是很少見。”
車外的雨已經越來越大,還伴隨著陣陣狂風,雨滴砸在車窗玻璃上的聲音有點嚇人。就在此時,大巴車前面的一輛小轎車突然打滑,然后翻滾了好幾圈倒在路中間,大巴司機見狀,心想這么近的距離剎車是來不及了,于是往右猛打方向盤,然后再往左猛打回來,試圖讓大巴車來個神龍擺尾,繞過事故車輛。
可惜因為大雨導致路滑,司機在往左猛打方向盤希望大巴回到正常路線的時候發現車已經不受控制的往右開始側滑,猛的撞上了護欄,由于強大的慣性,直接撞斷護欄沖下了路基,側翻在下面的河道里,還好水只有半米左右深度,學生們又都系好安全帶,所以都沒有受傷,只是驚嚇倒是不小。
司機趕緊幫著學生一個一個的爬出車,先爬出去的人看到水不深,也都自行慢慢涉水上岸,陸續車里的人都差不多轉移到了岸上,因為賽佳雪和白露坐在最后一排,她們也是最后才爬出大巴車,她們剛剛跳下大巴,準備和其他人一樣蹚水上岸的時候,岸上有人驚叫了起來。
因為大雨,河道上游的水庫放水泄洪,此時有人看到河道上游水勢猛漲,水頭如呼嘯的機車般沖向正走出沒幾步的白露和賽佳雪,岸上的人都驚呆了,兩姐妹剛聽到呼叫,偏頭一看,嚇壞了,白露知道來不及了,一把抱緊賽佳雪,準備迎接沖擊。
就在岸上所有人的注視和尖叫聲中,二人被兇猛的水流狠狠的沖了出去,猛烈的沖擊下,二女雖然緊緊的抱著,還是被沖來來,還好白露還有一只手死死的抓著對方的背包帶子,被洪水帶著沖向倒在后面的大巴車,賽佳雪狠狠的撞在車上,頓時不省人事。
白露撲騰著再次抱著她,雖然不會游泳,好在有背包里東西的浮力暫時,她奮力的讓已經失去知覺的賽佳雪盡量浮在水面,盡管被水流帶著一直往下游沖去,白露還是死死的抱著對方。岸上的同學奔跑呼叫求救,可其他圍觀的人也沒有人敢下去營救,畢竟那水流速度,誰都知道,下去也基本只是送死。
河道的盡頭就是大江,水深暗涌多,那要真是被沖下去,就真的是九死一生了。可岸上的人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這么一路沖向死亡,也許老天會給每個絕望的人一次最后的希望,河道前方有一座石橋,應該是平時周圍的群眾為穿越河道所建,那立在河道里唯一的橋墩估計就是白露和賽佳雪最后的希望了。
可現在的白露二人,卻不知道她們還有希望,就在她們被水流帶著以很快的速度撞在橋墩上時,那一剎那,白露悶哼了一聲,本能的用手死命抓住橋墩石頭的棱角,一只腳也卡在下面的石縫里,終于止住了不再被沖走,可依舊沒有脫離危險,只要白露一松手,二人還是會難逃厄運。
岸上的人看到二人停住,頓時歡呼起來,可還是沒有人敢下去救,只能等待消防員的到來。方婷已經哭成淚人,一個勁的求老師救她們,老師也只能安慰她等待救援。
暫時的安全讓白露看到了希望,她用力的摟緊尚在昏迷的賽佳雪,腿越來越麻,抓著橋墩的手也感覺越來越沒力。橋上站了好多人,方婷在那里哭著喊道:“姐姐,消防員快來了,你堅持住啊,嗚嗚。”
凌亂的頭發已經蓋住了她大半的臉龐,白露咬緊了牙,眼神堅毅的看著懷里的賽佳雪,“好妹妹,姐姐我今天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救你。”堅定心中所想,白露毫無畏懼的燃燒著最后的斗志,抗爭者那逐漸模糊的意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于,遠處傳來了那令人興奮的消防車警笛聲,消防員們那種救援器械,飛快的下車朝橋這邊跑來。
“妹妹,我們有救了。”白露看到了消防員的那一刻,笑了起來。岸上的人們一聲尖叫“啊”。白露終于還是堅持不住,虛脫得抓不住橋墩,二人眼看再次被水沖走,此時兩個綁著安全繩的消防員飛身跳下橋面,一把抓住了二人,歡呼聲四起。二人被救上岸后,昏迷的賽佳雪被第一時間抬上擔架,白露還有意識,坐在那喘著氣,護士準備扶著她上救護車,白露想站起來卻感覺劇烈的疼痛從腳下傳來,險些摔倒。
護士一看,才發現她的一只腳,腳面骨肉外翻,傷得厲害,應該就是那只卡在橋墩里面的腳。護士大喊道:“擔架,擔架,快。”白露也被抬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上,護士看著她手臂不斷的有血留下,仔細檢查才發現手臂后面的衣服已經劃破,一條長十厘米左右的傷口,皮肉外翻,甚是駭人。急救醫生趕緊給她包扎傷口,白露的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過旁邊依舊昏迷的賽佳雪。
“醫生,救救我妹妹,求求你們,救救她。”白露哀求道。
“同學別擔心,馬上到醫院了。”醫生安慰道。
救護車飛快的把二人送到最近的醫院,白露和賽佳雪被送到急救室急救。白露看見賽佳雪被送進搶救室的一刻,也感覺到天旋地轉,呼吸急促,心慌冒汗,昏了過去。
“醫生,醫生,快來,傷者昏迷。”護士驚叫道。
“血怎么止不住?傷者腳部骨折。”醫生檢查后問道:“快通知骨科和內科的醫生來”。
“醫生。”白露恢復了點意識,抓著旁邊的醫生小聲喊道。
“同學,同學,別擔心,專科醫生馬上就來。”醫生安慰她道。
“醫生,和我一起來的我妹妹怎么樣了。”剛昏迷了會的白露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趕緊問道。
“正在搶救,相信醫生。她一定會沒事的。”護士安慰道。
專科的醫生來檢查了后都搖頭嘆氣,白露淡淡笑道:“謝謝大家了,我的身體我知道,本來我就活不了多久的了。我從小就有很嚴重的心臟病和凝血功能障礙,這身體能堅持活到這么大,已經是老天爺可憐我了。大家不要為我浪費藥了。”
醫生轉頭對著護士小聲說了幾句,然后對著白露說道:“同學,你的家人來了沒,有沒有聯系方式,我們馬上通知你的家人來。”
“沒有,我是個孤兒。”白露說道。護士拿著綁帶給白露的受傷手臂后端用力一綁,大大阻止了血液的流失,但是也基本阻斷了這條手臂的血液供給,“這能讓你再多堅持一會。”護士含淚安慰她道。儀器上她的血壓卻還是在緩慢的下降,醫生護士們都知道,她不僅僅是外傷,還有內出血,她身體的狀況是不能進行手術的,上了手術臺就是宣告她的死亡,還不如留下最后一點時間給她。
病房里只留下白露,一個護士和一個醫生,白露說道:“護士姐姐,醫生叔叔,你們一定要救我妹妹,她還那么小。”
“相信醫院,一定會竭盡全力的。”護士安慰她道。
“我也相信老天爺不會這么無情,我都拿我的命出來交換了,妹妹一定能活。”白露笑道:“醫生叔叔,能幫我一個忙么?”
“你說。”
“我從小體弱多病,受到很多好心人的幫助,沒能報答大家,也沒能給國家和社會做點貢獻就要死了,實在是慚愧。我的器官怕是不能用了,但是我的眼睛很好,沒有近視,沒受過傷,能捐獻么?”白露問道。
“可以,小王,你去拿一下遺體捐獻申請表。”醫生答道,轉頭對護士說道。
本已經在醫院看慣了生死的護士小王也不禁強忍著淚水出了房間。在捐獻事項簽署完畢后,醫院領導破天荒的同意外面等候的記者來采訪白露。
記者來到病房,雖然已經在外面和救護人員的口中知道了白露救人的事跡,但是現在面對著她,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本來還準備好了好些問題想問她,現在不知道問什么好,因為此時此刻,任何的煽情都顯得那么的蒼白無力。
白露首先打破沉默笑道:“姐姐你好,我叫白露。”
女記者微笑著坐在她床邊,示意攝像機對著白露,說道:“白露,你很勇敢。”是啊,任何人如果在場,看到白露在河里拼命救人,都會覺得她勇敢。
女記者看著這個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姑娘,一會可能就要離開人世,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她受傷的現在已經毫無知覺的手臂,“疼么?”女記者忍住淚水心疼道。
“已經不疼了。”白露看著攝像機問道:“姐姐,這就是攝像機么,我還是第一次見,我可以摸摸嗎?”
女記者示意攝像機師傅把攝像機拿過來讓她摸,“真好,以前還是在電視上見過攝像機,沒想到我也摸到了,還有記者姐姐采訪我。好開心。”白露微笑道。
看著白露越來越虛弱的話語,女記者忍者淚水說道:“白露,還有什么想說的么,都可以對著鏡頭說。”
白露也感覺到了自己快不行了,微笑道對著鏡頭說道:“假如有來生,我真的好想去看一看大海。”說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永別的,我的家人,永別了,健暉。”白露心里最后一絲的氣力留給了自己最想念的那個人。
儀器屏幕上,那條急救室醫生護士最不愿看到的直線,在提醒著她們,這位勇敢的姑娘走了。醫生和護士在取下了白露的眼角膜后,在旁邊默默的對著她的遺體三鞠躬,護士細心的為她整理著遺容,這位天使般的少女,感動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可誰也不知道,就在此刻,在房間里,卻又有一個白露站在旁邊,默默的看了床上的白露一眼,轉身走了出去,白露知道床上的自己就是留住這世間上的軀殼,而現在的自己就是所謂的鬼魂,從小聽著爺爺講《聊齋》故事長大的她,現在還在盤算著牛頭馬面什么時候來呢。
女記者蹲在門口,小聲的哭泣著:“為什么,這老天爺沒長眼睛,這么好的姑娘,就這么死了。”旁邊的攝像師安慰她道:“生死有命,這位白露姑娘雖然年紀輕輕就離開人世,我們應該讓活著的人記住她。”白露看到記者姐姐蹲在地上哭泣,伸手過去想安慰她,卻發現怎么也摸不到她。哎,我已經不存在了。
“你說的對。”女記者擦干眼淚站起身,說道:“老劉,開始錄像。”
對著鏡頭女記者開始了最后的節目解說:“今天,我們要記住這位姑娘,她叫白露。”
此刻的白露,別人看不到,自己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卻還能看見世間的事物,的確有點讓她驚喜,記掛著賽佳雪,白露一路尋找來到了手術室外。本來一直在無聲的世界里,白露卻能隱約的聽見哭聲從手術室里面傳來,“怎么回事?”白露好奇的循聲過去,穿過了手術室大門,看到了手術臺上正在被搶救的賽佳雪。
手術臺旁,盯著儀器屏幕的護士說道:“傷者心跳停止,血壓下降。”
“準備除顫。”醫生喊道。
護士趕緊推過來除顫儀,充電后,醫生喊道:“準備除顫,所有人離開。”賽佳雪被除顫儀電擊后情景,白露也是第一次見到,嚇得都呆住了,可是卻在電擊的那一刻,自己清楚的聽到一聲“啊”的叫聲從身旁傳來。循聲看去,居然是和手術臺上一模一樣的賽佳雪,想是被什么東西給拉了一下,從柜子里穿了出來,跌倒在地面,可是她又哭著爬起來想再次躲到柜子里。
這時,護士喊道:“傷者沒有恢復竇性心律。”
“加壓,在來一次。”醫生喊道。
再次電擊,那一刻,本來差不多爬到柜子前的賽佳雪又像被拉了一下,瞬間往后摔倒,朝手術臺滑去,可是就在離手術臺只有兩米左右的時候,力道消失,賽佳雪又再次爬起來,哭喊著“爺爺,爺爺”再次朝柜子走去。
這時看著的白露明白了,“這是佳雪妹妹的靈魂,現在應該是出于離魂假死狀態,如果她再回不去自己的身體,那么就真的和自己一樣死掉了。”
“患者依舊沒有恢復竇性心律。”護士無奈喊道。
“第三次加壓,大家閃開。”醫生準備再次喊道。
就在醫生準備除顫的時候,白露奮力的跑過去抓住賽佳雪,用力的把她拉向手術臺,可此時的賽佳雪好像一頭憤怒的小鹿,反推了白露一把。電擊后,賽佳雪再次被拉向手術臺,可惜這次已經到了手術臺邊上,力道又再次消失。
“患者還是沒有恢復竇性心律。”護士再次喊道。
“準備記錄死亡時間。”醫生無奈的抬頭看了看手術室里的掛鐘,黯然道。
“醫生,要不再試一次吧,這女孩子還這么小,再試一次吧。”旁邊的護士懇求道。
“好,準備除顫,所有人閃開。”醫生猶豫了下點了點頭,喊道。
摔倒在一旁的白露,本來看到醫生們都已經要放棄了,現在又準備再次施救,雖然聽不到他們說什么,可是她此刻明白,這是佳雪妹妹最后的機會了,于是她毫不遲疑的,沖過去一把用力拉住想要再次躲開的賽佳雪,拼盡全力抱著她往手術臺挪去。
電擊瞬間,一股強大的力把賽佳雪拉向躺在手術臺上的身體,她本能的用力抱住白露,電光火時間,白露感覺自己也被一股力牽扯著撲向了躺著的賽佳雪,就在將要撞上的一刻,自己的眼前突然一黑,進入了一個無邊的黑暗世界,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和空間概念,只有無邊無際的黑。
然而此刻的手術室卻傳來一片歡呼聲,護士喊道:“傷者恢復竇性心律,血壓恢復。”
醫生微笑著說道:“準備手術。”此時手術室的門卻突然開了,進來了三個人,“院長,主任?”這是發生什么事了,怎么院領導都來了,還有一個不認識的老人。
院長進來看著眾人說道:“這位是賽醫生,市里人民醫院的專家,同時也是手術臺上傷者的爺爺,我希望大家能夠配合好他完成這臺手術。”
手術醫生禮貌的對賽先恩點頭道:“傷者剛才心跳驟停,經過四次除顫,恢復竇性心律,恢復血壓,不過血壓偏低,應該有內出血。”
賽先恩看著手術臺上躺著的孫女,之前沒多久還和自己有說有笑的,現在卻剛剛從閻王殿里走了一遭,強壓下悲傷的情緒,努力平復好心情,現在自己是孫女的主刀醫生,自己現在就是個醫生。
賽先恩走了過去,對著奮力救治自己孫女的各位鞠躬說道:“謝謝各位,麻煩大家幫我,她是我唯一的孫女。”
院長主任和醫生護士眾人趕緊說道:“賽老放心,必盡全力。”
賽先恩看了下孫女的CT圖,檢查了一下孫女的身體受傷情況,輕按了幾下她的腹部,基本可以確定了內出血是在腹腔。事不宜遲,必須馬上手術,他拿起手術刀,準備開腹,這個他做過了不知道多少次再熟悉不過的動作,卻怎么也沒想到會有一天用在自己唯一的親人身上,不過他告誡自己,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冷靜,以一個醫生的專業素養,才能救回孫女。
手術必須要輸血,賽先恩對著旁邊的護士說道:“傷者的血型特殊,是RH陰性血AB型,不知道血庫里有沒有。”
護士一聽,腦袋就炸鍋了,我的天哪,RH陰性熊貓血本來就夠稀有了,還是AB型的,那可是熊貓血中的熊貓血。無奈答道:“賽老,醫院血庫沒有這種稀有血型的庫存。”
這可怎么辦,不輸血,孫女可能下不來這手術臺了。院長問道:“賽老,市里醫院血庫有么?”
“市里幾家大的醫院都有,不過就算現在從那邊送過來,一兩個小時是必須的,傷者恐怕等不及啊。”賽先恩苦惱道。
院長對主任說道:“趕緊全院廣播,征集獻血,看看此時在醫院的有木有人有這種血。再聯系市里和周邊醫院,趕緊送血過來,快。”
“賽老,我覺得還是先動手術,再晚怕是血送來也不行了。”院長說道。
賽先恩涌起無力感,寄希望于此刻能在醫院內有人能匹配到這種極稀有血型的人,那真是比連續兩天都中彩票頭獎還難,只能希望市里面能加快送血過來,孫女能挺到那一刻。
“準備手術。”賽先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