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后，城外駐營主帳內(nèi)。

“如今聽聞朝中詔令復(fù)置樞密院，院使一位懸空，荊將軍可有屬意？”

“樞密使...干嘛的？從前不都是宦官士人任之的么？”

“往日也是有武將任過此位的。原是主管軍令的，如今復(fù)設(shè)多是為了分割左右相的掌兵之權(quán)，右相多次暗表兼任之意，遲遲也未見圣上應(yīng)允。”

“掌兵這等大權(quán)能落在我手上？裴沖你逗我呢。”荊聞面上帶笑，心里琢磨起這變動，言子墨初回宮還沒幾日，就出了重設(shè)樞密院這等子事。要說與他毫無干系，他可不信。

就是不知這位置，是言子墨看中要送誰上去的。

“皇帝近日如此器重你，這回大捷回朝，還乖巧的遞上了滿三年應(yīng)交的兵符。圣上沒打發(fā)您去邊界，反倒留您在近前練兵。你不琢磨琢磨？”裴沖倒是想得順當(dāng)，盼著這等好事什么時候能找上門來，他們這一眾同荊將出生入死的將士也好沾沾官運。

“想了有何用？有意自會任之，無意斡旋也難得。”荊聞向來直，不樂意費心這些，算計的事就交給肚黑擅長的那位吧。

他決心歸位，定然是有了周全的計劃。

“你呀，真是尊活菩薩。”裴沖嘖嘖嘴，扶了下左側(cè)面上的眼罩，方才有些挪動，現(xiàn)下調(diào)了調(diào)這才妥帖地壓在了左眼上。

裴沖扔下這句話便輕巧地掀了重幄要回自己帳里去。

...

青煙在另一側(cè)帳中聽見來人腳步聲離帳漸近，忙放下手上的兵書，燃了香，在門前端坐候著。

氤氳暖帳，佳人熏香。

這帶著藥香的穩(wěn)重氣味，倒是讓裴沖瞬間失了神，片刻間恍惚以為這不是在軍營而是回了閑適的自家府里了。

回過神來的裴沖，看著攤在臺上翻開的兵書，神色復(fù)雜。心思在這營中，哪里折騰來的香，拿來的針線布料不喜歡，倒是竟然還對兵書有興趣，還真不能小瞧這丫頭。

那日一時心軟，自此便帶在身邊了，平時也就在帳里幫忙打理下日常，從來都安安靜靜的。

更令他奇怪的是，不知這姑娘可是有什么與眾不同。他發(fā)現(xiàn)，底下將士每每路過自己的帳總是邊故意放慢腳步邊伸著脖頸張望看看，營中見過她的，可都十分惦記她呢。

青煙看出裴將眼中遲疑，忙起身岔話委屈道，“您不喜歡，芝兒下次就不費功夫了。這可是趁軍醫(yī)來您帳里送藥時，求了半響，才拿來的余料。”

其實這主料是她自書生那件外袍上發(fā)現(xiàn)的十八子合香手串，想著討好裴將便咬牙取了一枚下來。又解釋說是特地借了軍醫(yī)的藥碾，才勉強湊了原料制成的。

裴沖聞言面色緩和了些，回道：“芝兒有心了，無需多事。裴某一介武夫，不講究那些文人的袖中余香。”

“可芝兒初見將軍便識得您身有衣香。”青煙也是一時嘴快，便說道。黑心書生的貴珠子都磨了一顆，可得把討好將軍的心意表明了。

裴沖若有所思答曰，“你說那個啊，那是出行前內(nèi)人為我縫制的香衣袋。”

“姐姐倒是個細(xì)心的。”青煙帶著笑意贊道，見裴沖也捂著懷中憨笑，而后微地點了下頭。

“你莫要亂跑了，營中不比他處的。”裴沖囑咐完便自顧自地去書臺前看軍冊了。

原來是府中早娶了妻的，倒也是個有情之人，青煙暗嘆。

一時間松了口氣，眼下躲在這帳里倒是放了份心，只要不給裴將軍添麻煩就好。

至于脫身，這駐扎地本就偏遠(yuǎn)，自己現(xiàn)在雖是出入自由，但跑肯定是跑不掉的。

跑出幾里都杳無人煙，莫不是要宿水餐風(fēng)？

指望我那教我自生自滅的薄情師父來救，倒不如，寄希望于裴將哪日回府探親，好心肯捎帶自己回城。

可若那般的話，連累了裴將可怎么好。

這營中女侍可是固定好的數(shù)目，死了一個倒還好說，活生生的卻少了一人，怪罪下來，縱他是將軍都難再向上頭交代。

不過，這營中在裴將品級之上的可是還有個將軍？

“裴——”

突地有人高聲嚷著徑直沖進(jìn)帳來。

青煙同裴沖同時抬頭，看向掀起的帷幄之人，俱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