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云目又回味起關于清煙的那段，不禁好奇這三寸清煙凝成的松煙若是制香，嗅起來會是什么樣的呢，墨腥味嗎？

那會有什么好聞的，可真是個怪人。

書生緩緩行至街角，想起方才云目喚自己公子，不禁發笑。此番前來，本是因著不知云瑤是否有將關于沈檀的事情告訴這個小丫頭，也不清楚云瑤是否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來試探看看。

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云瑤院里養的這瞎眼小丫頭看來以前是不識沈檀的，連這松煙的小事情都不清楚，能看見后也從未相見。

不過她倒也算機靈，還提及“家父”。

在云瑤那院初見，那時只瞧著她眼雖盲粗略看著皮相卻甚好。肌膚吹彈可破，現在仔細瞧著，芙蓉面上那一雙略帶氳氣的落雨眸還真是惹人憐，這警惕性不自知就放低，云瑤的這些伎倆書生是見過的，若是常人，怕只是她說什么，就信了。

有意思，云瑤這狡猾狐貍是因此才留下她的嗎。

想來手上新接左相這單生意，可為之。

聽聞這左相向來做起事來精明狠辣，卻不知這家中青出于藍勝于藍的是他那長子左硯。這左大公子城府頗深，看著恭謙，事事謹慎小心，說話從來周全，不落把柄。這些年輔佐著他那荒唐的父親，沒少躲避掉各種上門的報應。近日好不容易，錦華苑傳來密信，說聽他弟弟左二公子透露此人唯獨對小女子的憐憫心泛濫，就偏地疼惜那可憐之人，可人兒又惹人憐的那種。

本正頭疼想什么法子送什么人進左相府邸，想想方才小丫頭那雙惹人憐愛的落雨眸和稚氣未脫的臉，若不是知她是云瑤養大的，還真信了幾分，這下看來有門路了。

...

白日里趁著光線好，云目便在店里認存貨。走得多的沉香、白檀...貴女多喜愛的玫瑰、丁香...還有些少見的。每個盒子打開清點余量核對記錄，天色漸暗時適逢點到后倉最里面的檀木老存貨，檀香間卻有甘松混著水墨味。

云目摸著黑往墨香處尋，卻不慎踢到地上堆砌的石塊，點了燈才見這架子后竟堆了半墻高的石塊，倒是各個用紙包得完好，湊近了燈打開包裝再捧著細看，黑色無光略帶著苦澀氣息的方塊，是墨錠，難道...這便是松煙?

也巧，此時從鋪子前邊兒傳來白管家的聲音，“沈小姐，這天色不早了，您若沒什么事情便回吧，我代你收鋪就好。”

“好，辛苦您了”云目應了聲，當下匆忙把墨錠包起來收在袖中，關好門道了聲別。

心下也沒主意下一步該怎么辦，那日著玄色衣的公子前來試探問沈店主同松煙的事情，必然是有些什么的。現下天色也暗了，先拿回客棧去想想，明日再繼續探查吧。

從鋪子回住處，云目正欲拾級向上，卻見廳內一白衣少年坐著，遙看著眼熟。

那少年適時正端坐舉杯欲飲茶解渴，抬頭看見了云目，立馬面露喜色起身，歡快道，“阿目，可等到你了。”

言子茗說著便揮了揮腕，示意她過去。

退下臺階，云目便徑直向言子茗快步走過去。他還是消瘦，面色一如既往的蒼白，比上次再見更病重的樣子，本光潔的面頰多了道仍有些滲血的長疤，脫口便關切道，“你怎么晚了這么多日，可是有事耽擱了。”

云目見他消瘦擔心他，卻覺得不能坦白說出來，會被他笑的。

言子茗揮手容她先坐下，眼尾含笑地解釋道，“遇到點事。”言子茗略微頓了下，看狀云目還要追問，才繼續說明道，“被仇家追，分心受傷了。怎么，阿目擔心？”

云目見他沒個正經，心想他個治病救人的大夫又怎會有仇家，也不接他話茬，攤手笑問道，“藥呢，你再不來我可能又要失明了。”

言子茗從身后取出藥匣，遞給云目，“余下的藥都在在這了，方子我也幫你放在盒底了，如果以后我未能按時赴約，不用白白等，拿了方子回書院，去青閣樓找人配給你便可。”

青閣樓？云目伸手接過，卻遲遲不點頭，言子茗有事瞞她，若是應了方子的話，以后豈不是更沒借口找他。

“延誤日子吃，光線暗的時候看東西就會模糊，拖久了，每晚夜間阿目你就會失明，你啊，要記得才是。”言子茗又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囑咐道。

這話說著像是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會失約似的，“太麻煩了，子茗還是你送來吧，亭樓的人我不熟，只認識你一個。”云目又婉拒，忽地又想到今天發現松煙的事，正好心里沒主意，可算是遇著人商量了，接著對言子茗敘道，“今天我在鋪子里發現好多松墨，子茗你可聽過？”

“松煙？領我去。”言子茗好似想到什么，突然急躁。

他知，書生喜香，一貫是要混入些松煙的。往日里，一般都是到貨不日，云瑤就會順便去香鋪將松煙取回書院。香鋪很少自己囤那松煙的，本就是稀奇金貴玩意。偶然能進到貨，都被書生掠了去。

現今...如果最近一批松煙還囤在后倉，說不定是云姐姐在那留了什么線索。

言子茗知云目尋云瑤心切，怕跟著的下閣走漏風聲，不由分說地，徑直抓了云目手腕便要帶著她出門去。

“子茗，你...”云目手腕吃痛，再看言子茗焦急的模樣，好似也明白了什么，便快步跟上。

二人從客棧結了賬出來，腳下匆忙，繞到后街店鋪后門，轉眼就鉆進了后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