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聞，令父...那沈老板自己找上書院，這事...你如何看?”言子墨直視著青煙徐徐道，試探的意味十分明顯，又將面前的茶杯向前推了一推。

青煙聽到令父，便反應過來他是揶揄自己初見之時在香鋪鬼話連篇，略一停頓便開口，答得也謹慎，“徒兒起初不知，書院緣何要大費周章指了位中閣首殺去監視區區一個普通香料鋪老板，后來卻又突然下令殺之。再看如今這情況，猜測沈檀此人必然不簡單，才令書院如此上心。”

擔心說多了又給云娘添罪責，青煙末了又將問題拋了回去。

書生卻也不接此話，輕挑了下右眉，“哦？”了一聲，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回過手順勢握了陶制茶杯，卻不飲，想來是欲聽青煙繼續說下去。

青煙領了意思，明白這是逃不脫了，便道，“徒兒愚鈍，能想明白的只有這些，您指派云瑤去，外人看來是書院必要此人性命，您早知，她不會下手，實則書院是護此人周全罷，知是書院要殺的人，便無人膽敢動他。”說完青煙主動替言子墨另外向旁的銀杯內斟了酒，挨著方才那早已冷透的茶。

言子墨不聲不響地拿過那紋花銀杯，一飲而盡，皺了下眉，不由嘖了一聲，心里暗道，這錦華苑的酒是當真不如沈檀自釀所制的那蘇合香酒。

青煙見書生承了酒，便心知言中了，再聯想起初遇書生時他身上的香，和手札中所記松煙相關的內容，復又道，“您之前身上慣用的香，便是沈檀專為您所調吧...”才說了一半見他皺眉，心里又慌了，眼下就怕一句說多，自己在這黑心書生眼里也成了該死之人。

書生忽地湊近青煙，舒展了眉心，嘆了句，“你這鼻子...挺靈。”

說到香識，世上怕是再無人如沈檀一般有天賦，心血來潮想到用墨塊調香以作中和。

真是可惜，沈檀啊，沈檀，就算他有朝一日不死在書院手里，僥幸得活落在外頭四處漂泊，想要逼迫他說出絕密的人，只會讓他更加生不如死。

如此算來，倒不如書院給他一死來得利落輕松。

怕是連他自己都這么覺得，才自己找上書院的。

言子墨其實嫌這酒難喝的要命，懶得用銀杯一杯一杯喝，難喝的酒再如何也品不出花來，遂舉了注子就仰頭痛飲，喉結隨著吞咽來回上下緩動。

青煙見著勢頭還好，這活閻王還有心喝酒，忙接著說道，“我猜...沈檀與您早相識，他也早知云瑤對其用意，不過饒得過一日是一日，這次...是他自己送上門來求一死的。”她沒說出口的是，她猜，書生對沈檀，也有幾分惜才之情。

旁的話音剛落，這邊書生的壺中酒也飲盡了，蘊著酒氣啞聲道，“不錯。”

青煙心里松了口氣，說中了。

“你這故事，編的不錯。”言子墨又道。

青煙余光不禁又瞄回向書生那側，只是這片刻的沉默和斷了的杯中酒，也直叫她緊張得窒息。

聞言這黑心書生向來陰晴不定，生怕一句話不趁他這活閻王的心，就要送自己去見另一位真閻王了。正欲借口取酒開溜...恰逢此時月娥敲門，看門后影，婀娜身段，手拎一壺，她定是拿了溫好的酒來。

青煙面色一黑，這是借口逃不掉了，遂拎起茶杯手一斜將茶水盡灑在衣袍上。忙地低首去擦，一邊用袖子擦拭一邊用站起來，嘆道“哎呀，真不小心，我回姑娘房里更換身衣袍。”

“站住。”言子墨低聲，帶著笑意呵住她。這丫頭的演技，真是拙劣得很。

作為書院少有的能近書生身的女子，月娥可太了解書生的節奏了，所以適時又推了客人忙趕來續了酒。門吱呀地開，月娥目光越過過面色慌亂擦拭著衣衫水漬欲逃出門去的青煙，看著書生意猶未盡剛放下仰頭的空壺，瞇眼不自然地輕笑了一下，這次倒是比她預計的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