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懷著孩子離家出走，北京哪來才是我的家？

“你爸背著我們把房子賣了，為什么從來沒有人跟我們家打招呼？我懷著孕去哪生活！”看著束手無策的莊穆，我忍不住咆哮。

“我也沒想到他真的這么做……你家不是在燕郊買房了嗎？我們先去那湊合一下……”莊穆像泄了氣的皮球。

他垂喪著頭，一邊抽煙，一邊嘆氣。

“原來只有我和我父母傻傻蒙在鼓里！”我含著眼淚摔掉臥室門往外走。

客廳里磕著瓜子的大嫂迎上來攔我：“莊穆結婚前借了我們四萬五，你首飾都是我們出錢買的，現在還差一萬沒還，要搬走了，也該還了……”

我出離的憤怒，回房拿出我們隨身僅有的一萬塊扔給了那女人，然后頭也不回的沖出房門。后面有聲音喊道：“這邊晚上都是黑車啊！需不需要幫忙找司機！”

一股腦跑到小區門外，才發現秋風蕭瑟，而身懷六甲的我是如此的孤單無助。

大興的夜晚，黑的可怕，門外停著一排排黑出租，張口閉口都是幾十塊起價。我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壯膽上了一輛車，一路被帶到黃村地鐵站。

上了地鐵，我的手機鈴聲才響起來，是莊穆。而距離我離家出走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

我按掉他的來電，拒絕回復他的信息，任憑地鐵里哐哐的聲響把我一路帶到未知的地方。

晚上八點多的四號線，上班族已經褪去一大半。我失魂落魄地坐在位子上，天南海北的漂泊氣息混合空調冷氣一起襲來，我裹挾緊單薄的外套，突然一只柔軟的小手摸到我的脖子。

回身一看，是一個三歲左右的男孩，懵懂可愛但右眼上方卻不協調地長了一個肉瘤。

“阿姨，我過幾天就可以動手術了，我會變漂亮。”這孩子莫名其妙跟我說這些，讓我瞬間分了神。

“你會變得很漂亮。”我定睛看看這男孩兒，突然心里一陣暖流。

不一會兒孩子媽媽抱走了男孩兒，將他摟在懷里親昵耳語。我下意識摸了摸小腹，內心漸漸平靜下來。

手機來電再次響起，我關掉手機，靜靜地在西單站下了車。

夜晚九點半，我呆呆立在大悅城玻璃門口，任商場人潮在我身邊緩緩散去。

肚子開始饑腸轆轆時，卻發現幾乎所有的飯店都關了門，只有Costa Coffee仍然亮著昏黃的燈光。

掃視一圈，玻璃櫥窗里只有冷三明治一樣充饑的食物了，配了一杯拿鐵，獨自坐上舊舊的美式沙發，才發現跑得急，兜里除了地鐵卡只剩下十一塊錢。

鄰桌的男女你儂我儂纏綿依偎，優雅的環境對我而言只剩諷刺，一個年輕的孕婦離家出走，一無所有又能走得到哪里去？

眼淚就著冰冷的三明治吧嗒吧嗒往下掉，最后哽咽到喉嚨發緊，一絲也咽不下去。我不爭氣地打開手機，莊穆的來電迅速傳過來。

生存艱難時，才知道嚴面自尊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我按了接聽鍵，對面大吼起來。

“你一個當媽的人了離家出走，有一點責任感嗎？！在哪快點告訴我！”那頭的莊穆像是一頭怒吼的獅子。

“你有責任感嗎？！你為我和孩子想過嗎？！”我沖到咖啡館門口，忍不住大喊。

“對不起，我太著急了，你快告訴我你在哪？！”

我掛掉電話，用信息發送：西單COSTA。

一個小時后，莊穆氣喘吁吁地跨進咖啡館的門。

“知不知道我開車找了你多久？！都快把北京城翻個遍！”

看見桌上冷冰冰的三明治，他拉著我往外走。那是他第一次穿越京城來找我。

“沒付錢呢！”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你傻不傻，離家出走也不帶錢包！”結了賬，我被他拉進沉沉的夜色。

下了天橋，街道已經昏暗得只剩黯淡的路燈，饑寒交迫，我的胃痛加上妊娠反應一并發作，蹲在地上瑟縮成一個團兒。

莊穆脫下外套披在我的肩上，然后一個彎腰把我橫身抱起，他一邊抱怨我沉得壓身一邊拿出遙控鑰匙晃晃悠悠把我抱進車里。

深夜十二點，在汽車里的空調下取暖，我們吃著麥當勞店里的薯條，喝著熱巧克力，完成了愛情尊嚴對饑餓寒冷的妥協。

“我們好好過，把孩子好好養大成人好嗎？”莊穆吞完半根薯條，紅了眼眶。

“我對你掏心掏肺，你能不能有點擔當？我們現在身無分文了，你要去實實在在的想辦法承擔，不是說空話好嗎？”

胃暖了，心依然不安。

“我會努力的，我也不想當小白臉……”他低下頭聲音變低。

因為愛情沖昏頭腦，我幾乎花盡了自己所有的積蓄，結婚照，回鄉的往返路費，甚至禮服西裝婚鞋……而他，信用卡還有婚前欠下的一堆債。

原來浪漫的愛情童話像泡沫，經不起一點點的時間考驗。殘酷的生活撲面襲來，我和莊穆從轟轟烈烈的后海求婚場地走出那一刻，各種挫折險阻就開始了。

“燕郊的期房還沒收房，就算收了也是個空殼，需要我們花時間來一點點裝修，你拿什么開始？”揪著的心一次次催促我逼問眼前這個說要給我幸福的人。

“不是精裝修的房子嗎？買點家具就能住了……”莊穆的話處處透著他人的精心布局，我知道這絕不是他自己的主意，更不是心慵意懶的他能提前圖謀的到的。

“相信我，我爸說以后賺了大錢會給我們在北京買個更好的房子……”莊穆試圖說服我什么，我卻看見他滿臉寫著軟弱和幻想。

后半夜的天空很快籠罩歸途，我無助沮喪地靠著副駕駛的窗迷迷糊糊看闌珊的燈火。

我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他們還不知道，親手交給莊穆的唯一的女兒挺著孕肚突然之間無家可歸，沒有任何人提前告知和幫助。

迷迷糊糊的意識里，我耳畔仿佛回響著莊穆在婚禮上傻傻的宣誓：“感謝爸媽把這么好的女兒賜給我，我絕不讓她受一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