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羿看得嘴角直抽搐，心想著他也沒說過話，怎么就罵起來了？

蘇冬靈偷偷朝他擠眉弄眼，蘇羿只好回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正當爭執(zhí)難以阻擋，將要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時候，蘇老爺子緩緩站起身，罵道：“都別吵了！”

眾人嚇得噤若寒蟬。

“都別吵，聽我的！咱們涼州邊軍就該一路向北，直奔羌州，把他娘的玄武蠻子趕回狼居胥山去！”

原來，老爺子犯病了。

眾人松了口氣，因為老人患有癡癥，時而清醒時而糊涂，常常胡言亂語。

蘇羿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連忙站起來，撫了撫老人的后背，哄騙道：“好的好的，將軍先吃飯，吃飽飯才能有氣力殺敵。”

“對對對，先吃飯。”二嬸心有余悸地附和道。

真是江湖佬耍戲法，說變就變。

眾人剛剛還一副青筋暴起的模樣，轉眼間就笑臉燦爛，氣氛變得和睦，言語腔調也愈發(fā)熱絡。

“弟妹，來嘗嘗這個燕窩雪蓮羹，有養(yǎng)顏之效。”

“謝謝姐姐，你也嘗嘗我親手做的木瓜椰奶糕吧，你看你，都瘦了一大截。”

“……”

晚宴逐漸進入尾聲，許多人吃飽后就各自辭別告退。

漸漸，飯桌上只剩下蘇羿和蘇老爺子兩人。

老人細嚼慢咽，絲毫不在乎禮儀規(guī)矩。

蘇羿見狀，也不再拘束緊繃著，隨心吃喝，反而自在。

“爺爺多吃點。”他邊說邊給老人夾菜。

“噓！”

老爺子毫無征兆地伸出手指噓了一聲，左看右看，鬼鬼祟祟地從袖子里摸出十兩銀子，遞給蘇羿，“省著點花，知道不？”

蘇羿一頭霧水，連忙拒絕道：“爺爺，我不能要，你快把銀子拿回去。”

老爺子一本正經(jīng)道：“長者賜，不可辭。”

“可是您老人家犯糊涂了呀。”蘇羿苦笑道。

老爺子聞言，敲了他一下額頭，佯怒道：“臭小子，怎么說話的？我不裝糊涂，他們能罷休？一天天的吵個不停，煩死了。”

蘇羿震驚。

原來剛才老爺子是在裝病，借機平息兒媳之間的紛爭。

蘇羿豎起大拇指，溜須拍馬道：“姜還是老的辣。”

老爺子一笑置之。

突然，他想到什么，臉色變得陰沉，說道：“你小子去趟端州回來就瘸了一條腿，怎么回事？”

“還能怎么回事，技不如人唄。”蘇羿嘿嘿笑道：“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也罷，那是你們年輕一代的恩怨，我已經(jīng)老了。”老爺子臉色稍緩，說道：“不過凡事要注意安全，性命可丟不得。還有，若是手頭拮據(jù)，來找爺爺便是。”

“知道了。”蘇羿心頭一熱，有了幾分暖意。

回到房間，蘇羿沒有選擇臨摹定魂符，而是練起了字，歐陽詢的《張翰思鱸帖》、顏真卿的《祭侄文稿》、楊凝式的《韭花帖》、蘇軾的《黃州寒食詩帖》……他都練了一遍，直到身心疲憊體力不支，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蘇羿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了。

他有些饑腸轆轆，苦笑著起身，右腿已經(jīng)完全消腫，也不怎么痛，看來東方淺汐的醫(yī)術還算精湛。

蘇羿打開房門，把正在晾衣的婢女雨晴給嚇了一跳，后者狠狠剮了他一眼，便沒再理會。

蘇羿一臉無辜。

那天雨晴喝得酩酊大醉，是被蘇羿送回家的，第二天醒來時，少女還以為已經(jīng)失身于他，可仔細檢查一番，好像并非如此。

而且前天蘇羿也因為她出手揍了余管家，導致右腿傷勢復發(fā)，不管是有意也好，無意也罷，都足以讓她多出幾分好感。

雨晴心想，這位在蘇府不受待見的白衣少年，除了長得有些娘氣以外，似乎也沒那么面目可憎。

蘇羿轉頭，問道：“吃飯了沒？”

雨晴搖了搖頭。

“那走吧，吃飯去。”蘇羿似乎想到什么，叮囑一句：“不許你喝酒！”

雨晴跟在他后頭，一副膽怯小心翼翼的模樣。

落座后，蘇羿點了三菜一湯要了兩碗米飯，看著人來人往的食客，感嘆客棧生意火爆，民以食為天，不管是市井百姓，還是修煉之人，都離不開吃。

雨晴一手掩面，一手夾菜送往嘴里，細嚼慢咽，舉止符合禮儀，頗有淑女風范，顯然家教極好，再加上是個美人胚子，看著她吃飯，簡直賞心悅目。

如此一來，自然吸引了大部分食客的注意力，他們驚嘆少女絕美容顏的同時，也對蘇羿充滿敵視。

然而，蘇羿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在下林天鈞，可否與兩位拼桌？”一位負劍青年男子，走上前，抱拳道。

“不可以。”蘇羿直截了當拒絕道，連正眼都不愿多瞧，心想客棧里并非座無虛席，憑什么要跟你拼桌？

無事獻殷勤，肯定沒安好心。

“莫要誤會，我并無他意，只是想與蘇公子結識而已。”林天鈞解釋道。

蘇羿抬起頭，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男子背負的長劍，心想莫非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林氏？

林氏家族因習得一手清風御劍術而著稱于世，在朝歌城里也算是一方不容小覷的勢力。

可是這個林天鈞嘴上說是想跟他結識，目光卻始終盯著雨晴，當真是可笑。

想要認識姑娘就直說唄，裝什么呢。

蘇羿故作一臉疑惑，自顧自說道：“林天鈞？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但是又想不起來。噢，對了！不就是李嘉盛常掛在嘴邊的那個用劍莽夫嘛。”

“莽夫？”林天鈞聞言，眼皮顫了一顫。

“不不不，我口不擇言，說錯話了。”蘇羿連忙解釋道。

“好你個李嘉盛，到處摸黑我？”林天鈞咬牙切齒。

“林兄莫要錯怪他，李兄每次提及你，可都稱贊你天賦過人，劍術超群，他還說……”蘇羿故意賣了關子。

林天鈞有些期待，追問道：“哦？他還說什么了？”

“他說你劍人合一，天下無敵，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一聽就知道是夸人的話。”蘇羿咧嘴憨笑。

林天鈞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娘的，然后火急火燎地離開客棧。

至于去做什么，蘇羿不用想都知道。

雨晴望著面前陰險至極的白衣少年，心中大罵一聲，卑鄙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