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李一刀的手頓了下。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她的眼神明顯沉思了下，回過頭，點下頭，說：“有，福爾馬林與橡膠兩種味道，兇案現場，包括這里都有。”

她言語不多，向來說話都言簡意賅。

越是這樣，越能凸顯出她的睿智與冷靜沉著。

我點點頭，說了句謝謝，轉身走向鄒鳴。

鄒鳴這老煙民，又點燃了一根煙，用右手大拇指按在太陽穴上不斷揉著，他這是有了棘手的事情，表現出來焦灼的一種表現。

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早已習慣了他這一動作。

“殺人動機不明，線索只剩下一條，在韓曉那里。”我打開筆記本，將剛才關于味道這一則記錄下來，“無論是監視也好，保護也好，韓曉不能再出事了。”

我沒有下定論，但我卻說出了至關重要的一句話。

案子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嫌疑人接二連三的死亡，案情從情殺，似乎已經轉移到了另外的一個方面，所以韓曉的安全，絕對是保留一絲線索的關鍵。

鄒鳴夾著煙的手，拍了下腦門，嘀咕了一句，“這腦袋，生銹了。”

旋即，他撥通了電話，立刻增派人手，在韓曉家的樓下進行監控與保護韓曉。

見他安排妥當，我告訴了他關于味道的事情。

正說的時候，李一刀摘下了口罩，正往下脫手套，走過來，她聽到我說味道的事情，清冷的說：“那些味道是尸體上散發出來的，很淡，我經過皮屑初步化驗，證實在刀口中殘留了福爾馬林與橡膠的物質。”

她說的不疾不徐，我與鄒鳴聽了之后，互相看了一眼。

這也就是說明，兇手所用的兇器上，有福爾馬林與橡膠成分，。

但，無論是在醫院，還是在一些化工廠里，都可以找到這兩種東西，即便是私人購買也是能買到的。

那么，為什么刀上會有這樣的味道呢？

難道兇手殺人之后，會真的將切割走的部位拿回去，放在瓶子里欣賞？

關于這一點我不太相信，心理變態的兇手我見過，可再變態，也不會切割那個部位拿回去欣賞吧？

我覺得不可能，但身邊的袁雪，這丫頭她卻也想到了這一天，干脆直接說了出來：“兇手用福爾馬林泡器官留著，橡膠是不是裝器官的袋子？”

可她說完之后，吐了下舌頭，自己又把自己的話給否定了，“那……那也太變態了，看那個地方……”

說著說著，她自己的臉先紅了起來。

鄒鳴沒看她，畢竟他早也習慣了我身邊這個丫頭的腦洞強大。

可李一刀卻是看了過來，眼眸中的那抹復雜很明顯，她扭頭又看了我一眼，突然問了我一句：“像她么？”

這句話我懂，鄒鳴也懂，可袁雪不懂。

因為不懂，她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看李一刀，又看看我，拽了我衣袖一下，問我：“她說像誰？”

我苦笑，李一刀一定是誤會了，她以為我身邊的袁雪，是我對詩詩的一種懷念。

我輕咳一聲，剛要張嘴說話，李一刀卻不給我這個機會，轉身走向自己的警車，只在走出了幾步之后，留下了一句：“詳細勘察報告，以及尸檢報告，明天下午兩點前能出來。”

說完，直接上車，很快她的助手也跟著上車，然后絕塵而去。

望著消失的車輛，我的唇角抽動了下，這個外表清冷，內心敏感的女人，她這三年來，似乎變化并不大。

鄒鳴在看我，眼睛瞇縫起來，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用手拍了下我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老大不小了，該解決的事情，早晚要解決，自己想清楚吧。”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他總是這樣，用不陰不陽的話刺激我。

袁雪還在糾結剛才的話，在我耳邊嘀咕個不休，她就是想知道，她想誰。

我沒說，也不想說。

現場已經沒有什么好看的了，我決定會偵探所，將事情整理出來一個頭緒。

鄒鳴想送我回去，卻被我婉拒了。

他一個警察，去我的偵探所不太適合，最主要的是，我討厭他總拿話說我跟李一刀的事情。

我跟袁雪打車回的偵探所，剛一下車，我就看到韓曉站在路邊等我。

這個女人，剛剛離開不久，怎么又跑來了。

我目光在周遭掃了掃，發現有至少兩臺車左右，停在馬路的隱蔽處，這應該就是鄒鳴派來監視與保護韓曉的警察了。

見到我與袁雪下車，韓曉趕緊小跑過來，她神色惶急，“唐天偵探，你得救救我，又死人了，喬曉峰死了，周香也死了，下一個肯定就是我了。”

她身子在發抖，眼神里滿滿地都是驚慌失措。

我皺了下眉，大馬路上，她說話聲音不小，好像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我有點反感。

不過，我倒也理解，一個人精神瀕臨崩潰邊緣的時候，會情緒激動。

“韓小姐，請你跟我上樓談，這里不適合說案情。”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隨即率先往樓里走去。

袁雪倒是挺同情韓曉，雖說她鄙夷對方當小三，可見她嚇成這樣嗎，一邊安慰她，一邊帶了對方上樓。

我們三個，又重新坐到了偵探社的各自位置上，這與剛才幾乎沒兩樣。

端著袁雪給我倒的茶水，輕輕抿了一口，我將記事本打開，平攤在桌子上，說：“喬家兩兄弟，平時有什么仇人么？”

不是情殺，那或許就是仇殺，要么就是為了錢殺人。

想要破案，找出真相，那么就必須要知道動機。

韓曉遲疑了下，略作沉吟，她說：“好像沒有，不過聽喬軍說，半年前，他有一個同學是學醫的，向他借一百萬，打算自己開一間診所，他沒借給他，兩個人鬧的挺不愉快的。”

這是一條線索，我用筆在記事本上記錄了下來。

袁雪見我做了筆記，皺著眉頭，用小手擺弄著自己面前的茶杯蓋，弄的“叮當”響，嘴里嘀咕著：“借錢不遂，動了殺機，這也有可能，這回總應該找對人了吧？”

我皺了皺眉頭，卻沒有開口，把剩下的東西寫好，這才看向韓曉，問她：“據你所知，那個人與喬曉峰，還有周香認識么？”

“這我就不知道了。”韓曉搖頭，她情緒穩定了很多，“唐天偵探，你幫我把這件事弄明白，我在原來的基礎上，再給你加二十萬偵探費。”

韓曉可能覺得，我說話比較少，對于她的事情不太盡力，張嘴又給我加了二十萬。

錢我是回收，可事情必須一點點去做、

我的原則是，查明真相，必須要找到真正的兇手，至于快慢，現在還無法做定論。

我把我的原則說給了韓曉聽，并且告訴她，最近如果沒事，最好不要出門，免得遇到危險。

韓曉答應了，起身離開，袁雪送了她出去。

回來的時候，袁雪很快跑到我身邊：“唐天，是不是已經鎖定嫌疑人了，就是喬軍的那個同學？”

我搖搖頭，覺得可能性不大。

但，即便可能性不大，我也要去跟這個人接觸下，才能做出初步的判斷。

“不對嗎？”袁雪趴在桌子上， 還在玩那個茶杯蓋，那是一個蘋果樣子的蓋子，可有點可愛的感覺，“我覺得，為了錢殺人，這個動機是足夠的。”

“喬曉峰沒錢。”我只說了幾個字，立刻就讓袁雪愣住了，她漏掉了一個關鍵性的死者。

喬曉峰沒有錢，他只是一個送快遞的，那么殺他的人，一定不會是因為錢而殺他。

“那……會不會是巧合，殺人的是兩個……”袁雪說到一半，立刻就停住了，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推理完全錯誤。

死者的狀況幾乎完全一致，這也就是說明，兇手只有一個。

我喝了口茶水，拿起手機，撥打給了鄒鳴。

聽我說了情況之后，鄒鳴沉默了半晌，他跟我的判斷幾乎一樣，都沒得這個人殺人動機是有，但根據案情，他殺喬曉峰的可能性不大。

但，我既然讓他幫忙查找該人，他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有鄒鳴幫忙，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看看時間，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我狠狠抻了個懶腰，站起來，“下班了，明天再說。”

見到我起身，袁雪跳起來，笑瞇瞇的問我：“那……晚飯怎么解決？”

這丫頭，一天到晚纏著我，本來白天在一起工作，連晚飯她都要跟我一起吃。

她沒談戀愛，家里父母也讓她回家吃飯，可她就非得跟我湊熱鬧。

我沖她笑了下，問她：“想吃什么？”

“西餐好不好嗎，我好久沒吃了。”袁雪眨巴著眼睛，“尤其是半熟的牛肉，味道真的是……”

我聽她說西餐，由不住手一抖，她還真敢點，我現在身上數一數，最多也就有五百多塊錢，吃一頓西餐下來，估計接下來半個月吃方便面都未必夠了。

“偵探社還沒開張，連你工資都發不出來，西餐我們就免了吧。”我苦笑，要說有錢不帶她去，我不是那樣人，可手里這幾百塊，可是我接下來一個月的口糧。